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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人沒有在颱風天消失,李昭不免有些遺憾。不過想想周其野留的那句話,倒也不算意外。諸事不順的人,求助於神佛。
不過是喪家之犬。
「算了,你繼續讓你的人看著他就行了。」李昭說,「我這邊還要去見律師,先不跟你說了。」
「餵……」偵探的電話被掐斷。
這次來香港,是為了讓梁泊言拿到那份奇怪的遺產,李昭與律師先生預約好了時間,因為颱風,才推遲到了今天。
梁泊言已經畫好了妝,問他:「怎麼樣,像不像三十多歲?」
仍然還是有些差距的,但起碼可以矇混過關了,如果律師非要追問,那就說梁泊言近日去注射了玻尿酸,打了熱瑪吉,做了超聲刀,才如此容顏煥發。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當這樣的機械聲音重複到第十遍時,李昭坐在酒店大堂里,後悔點了四杯昂貴的咖啡。
「李先生!」
李昭抬起頭,看到偵探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領帶都是歪的。
「我給你打電話,一直都在通話中。」偵探說,「發的照片你看了嗎?」
「沒有,剛剛在忙。」李昭說,「怎麼了,不是已經跟我說了冉東的消息了嗎?」
「唔系啊。」偵探急得開始飆粵語,「長焦太遠了,我雇的人只認識冉東,專心拍他去了。剛剛我才看出來,你看旁邊的人。」
李昭這才點開圖片,又放大到極致。巨大的觀音像之下,是渺小的人類在供奉。最中間的,是那位蒼老的、衰弱的冉東。
而旁邊站著的人,是原本應該帶著梁幻的遺產清單,前來赴約的大律師和師爺。
第76章
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耶和華的名是應當稱頌的。
——《聖經·約伯記》
慈山寺的修建契機,來源於香港最有錢的富豪之一贊助,耗費了巨資,最矚目的,便是那巨大的觀音像,哪怕現在還沒到,都能遠遠望見矗立在山上。
「本來都是要提前預約的,我好不容易,才讓他們答應今天能夠入寺。」偵探一邊介紹,一邊自誇著功勞。
李昭卻並不認同:「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不受理報警,律師明明是跟我約好的,都遲到一個小時了,還被冉東給綁去了寺廟。這不是明顯的綁架嗎?」
但對於警方而言,這樣的理由絲毫不能成立,最後只能選擇自行前往,免得冉東再干出什麼事情來。畢竟再法治的社會,都有不那麼守法的人。
偵探為了能找藉口讓他們插隊入寺,大概是瞎忽悠了人,講他們是虔誠信佛的香客。剛進去,寺院的僧人就熟練地帶著他們去了水池,先對著觀音像供上一碗水,又帶去殿內的佛像旁,遞上幾張抄經紙和毛筆。
梁泊言一愣:「不是找人嗎?怎麼變成在這兒罰抄了?」
可是來都來了,人也沒有下落,梁泊言既來之則安之,也只能寫了起來。
邊上的中年人跟他搭訕:「看你年紀輕輕的,也信佛的嗎?」
梁泊言回答:「是啊是啊,最近遇到很多事像撞鬼一樣,過來拜拜,萬一就靈驗了呢。」
李昭卻非要找茬,突然說:「你才沒有信過,你什麼都不信。」
梁泊言抄經的右手一頓,一滴墨落了下來。
梁泊言曾經遇到過三次超小型宗教戰爭。
第一次是他童年的時候回家,梁幻正在跟富太太們寒暄,富太太送給梁幻一件據說被大師加持過的法器,梁幻收了,轉頭送走客人,便馬上塞進了柜子里,眼不見為淨。
「我真是受不了這些搞邪教封建迷信的了。」梁幻自言自語,「還說什麼一片好心給我從泰國帶回來用大師屍油擦拭過的法器,太噁心了,等會兒就讓傭人拿去扔了。」
梁泊言給梁幻使了個顏色,開口道:「你不要這麼說,許太太也是好心。」
梁幻輕笑一聲:「許太太也是腦子不好,成天被這些玩意兒騙錢。她老公現在還沒放出來,邪教怎麼沒保佑他們家?作惡遲早有天收,我只信這個。」
梁泊言表情有些扭曲,梁幻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衝著梁泊言的視線望過去,剛離開的許太太不知何時站在門口,尷尬地說:「我發現我絲巾落沙發上了。」
「我不相信上帝。」第二次是在酒局上,組局的大佬不勝其煩,終於對著向他傳教的藝人說道,「我爸得尿毒症的時候,我求神拜佛什麼宗教都信了一遍,最後他還不是死了。」
「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耶和華的名是應當稱頌的。」藝人說,「上帝給你再多苦難,你也應該承受,哪怕殺死你的子女,奪走你的財產,讓你遍身毒瘡,也不能懷疑上帝。這樣才能得到上帝的賜福。」
組局的大佬大怒,按了個鈴,叫來保安,對助理說:「把他給我趕出去,以後別請這種人過來。」
第三次是李昭在工作的時候。
他原本正在跟梁泊言一起看展,手機收到文件,立刻看了起來,沒看幾眼,氣不打一處來,在場館裡就打電話開噴:「你在搞些什麼,這情節都已經寫好了,你只需要把具體台詞寫出來就行了,還能把劇本寫成這樣。主角不管遭遇多少傷害背叛,被欺負侮辱,仍然真心待人,這不就是典型的聖母人設嗎?有什麼難寫的,你這寫的台詞,『當別人打你的左臉,你要把右臉也伸過去給他打』,聖母已經夠招觀眾罵了,你這叫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