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頁
1988年,聽起來太遙遠的一個年代,雖然那時出生的人至今也還算年輕,可是那時候春晚剛剛起步,西遊記沒播幾年,蛇口還未發達,而香港,黑社會在投拍電影洗白兄弟義氣,九龍城寨尚未謝幕,都還算不上法治社會。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你有證據嗎?」梁泊言冷靜下來,只想到這件事。
「沒有啊。」冉東一攤手,「我只是用邏輯判斷。一開始想的事,原來她這麼憎我,才不肯同我生孩子,讓我戴了綠帽。可是後來我想想,她其實都一樣憎你啊。她這樣的人,不肯為我,難道就肯給別人生嗎?」
「那就是毫無證據。」梁泊言說,又看向律師,「雖然我沒有同梁女士做過DNA親子鑑定,但其他的證明多得是,我是她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的話,麻煩不要再用這種荒誕的理由臨時爽約,不履行程序。做律師,就算再愛聽八卦,其實都應該更加professional一點。」
香港人熱愛中英文夾帶,他以前並不習慣這樣講粵語,但這次講出來,居然順暢得很。
不過,梁泊言也僅存一絲的氣力,能說完這話了。
他以前不是沒想過,這是自己的家事,李昭不該摻和進來。可是或許,有個人在身邊也是好的,能陪著他走出這件禪室,變成堅不可摧的防彈牆。
巨資鑄成的觀音像仍然慈悲俯瞰眾生,嘴角含笑。
李昭突然想起來,他前幾年看過的一部電影,其實質量並不算特別高,只是在這些年日漸頹唐的香港電影裡,已經勉強稱得上佳作。主角壞事做盡,人到暮年,感慨時說的。
「萬般帶不走,唯有孽隨身。」
「怎麼不問我?」梁泊言突然說。
「問什麼?」李昭一下沒明白過來。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梁泊言說,「你不好奇嗎?」
「首先我可能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李昭說,「其次,不管我的判斷對不對,梁幻是個心理變態反正是肯定的。」
實在太變態了,走到哪兒薅到哪兒,一文錢都不放過,也難怪最後是為了橫財而殞命,為人也實在不正常。之前是他們太天真,居然覺得梁幻會把錢留下來。
「剛剛應該問問律師,什麼時候能交東西的。」他覺得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我們更該好奇她到底留了什麼。」
梁泊言沒有說話。
第79章
【2022年】
香港的道路不算寬廣,地圖上看起來只有幾百米的距離,卻要在小巷子裡穿來穿去,走下階梯又走坡道,實在是辛苦。
西營盤到上環的沿途,便都是這樣的路,還好樓與樓之間還能看到一線的海景,才平添了幾分樂趣。
周圍港大的學生還在上課,行人稀疏,人人都戴著口罩,空氣中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梁泊言隨便挑選了一家咖啡店走進去,老闆十分熱情,只點了咖啡,都還贈送可頌。
「你從哪裡過來的?」不知怎麼判斷的,他似乎認為客人不是本埠人,用普通話問。
既然如此,梁泊言也配合了一下:「上海。」
「上海好啊,」老闆說,「上海遍地都是咖啡店。不像香港。」
但他找錯了知音,梁泊言這人只會飲酒,喝咖啡很少,不但加奶還要加糖,毫無品味。看老闆眼神有些失望,他便說:「不加也行,我也能喝。以前有個朋友就鍾意飲咖啡多點,家裡還有一台咖啡機,牛奶都不加,做好就喝。」
老闆說:「那樣才能喝出豆子本來的味道啊,你朋友還是很懂啊。」
梁泊言覺得可能不是,李昭只是為了能更方便地提神,喝完再去熬夜罷了。不加奶不加糖,是因為這人本身也抽不出什麼時間去鍛鍊,於是乾脆把口腹之慾也一起儉省掉了。
他覺得李昭這是毫無樂趣的活法,賺完錢就應當享受一下人生,尋找更多的樂趣,不要執著在一人一事上面,但李昭這人好像聽不懂。脾氣還大得很,明明是追人的那個,倒是動不動就不高興起來。
梁泊言說著恭維的話:「雖然我不太懂咖啡,不過都覺得你給我沖的這杯聞起來就好香,口感也很好,有不一樣的風味。」
「那當然了,這是我在雲南的咖啡莊園專門定的豆子,用了厭氧日曬的工藝……」
梁泊言咳了兩聲。
老闆想起了什麼,停下滔滔不絕的介紹,旁敲側擊地問:「你聲音好沙,是不是著涼了?」
梁泊言明白他問的到底是什麼,笑了笑:「沒事,我昨天才檢測過了,是陰性的。」
老闆這才鬆一口氣:「現在cov實在太讓人緊張了,不過普通的感冒也要多留心。」
「是啊。」梁泊言一怔,但馬上接上話,「我剛剛在港大醫學院去見朋友,他都說前段時間在醫院加班支援,日日醫院爆滿。」
港大醫學院的朋友還說,勸他去做手術,雖然也不一定能保證存活,但起碼比什麼都不做要好。也不要因為不能再唱歌,就拒絕做手術,生命可貴,應該更加愛惜。
沉默了一會兒,梁泊言說:「我內地的朋友也是這麼勸我的。」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對方的語氣也微微帶了點怒意:「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想聽嘛,那來找我幹什麼呢?也是,你要是愛惜生命的話,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