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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泊言便簽字,按手印。李昭將紙巾遞給他,擦掉右手大拇指上的紅痕。
李昭翻得越來越快,看梁泊言簽完,便馬上翻開下一頁,仿佛快遞員馬上就要敲門帶走文件,晚一分鐘就會崩掉他們倆。
快到梁泊言終於受不了了,開始喊停,不但停下,還往前翻了幾頁。
「我認識英文。」梁泊言說,「這是伴侶證明的模板吧?」
「是嗎?」李昭表情不改,「我英語不好,不認識字。」
「後面這一頁是中文了吧,」梁泊言抽出來,「《申請結婚登記聲明書》,這你從哪兒偷來的?」
「網上下載的模板。」李昭說。
「中文英文就算了,還有法語荷蘭語的。」梁泊言從頭開始翻,才發現在合同里夾雜了不少,「你什麼時候移民歐洲了?」
「我自己列印的,簽著開心不行嗎?」李昭反問。
「我現在懷疑你潑邱老師髒水了,」梁泊言只是感嘆,「就是你自己傳出去的吧?你之前說沒用的啊,簽這玩意兒更沒用。」
李昭真的變了,居然現在還會說謊忽悠他了。
「哦。」李昭開始收拾,「那你別簽了。」
但是他沒有抽得動那幾張紙。
梁泊言笑著看他,將那幾張毫無法律效應的紙拿回去,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I do.」他仍然說。
又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梁泊言收拾行李,準備回一趟上海。
現在的狗仔廢物卻忙碌,之前完全沒有拍到半點有用的東西,現在得到消息了,又開始圍在小區周圍晝夜不休地加班蹲守。
「這都下雪了,給人家也放個假,」梁泊言說,「我也得回上海去收拾一下東西。順便剪個頭髮。」
「什麼?」
「頭髮太長了。」梁泊言的手指插進快要及肩的黑髮里,「我在上海有熟悉的造型師,現在突然換髮型還是找他比較好。」
他好像又要變回那個光彩照人的明星了,而且還會比以前更加耀眼。讓李昭逐漸想起來,梁泊言曾經在多麼遙不可及的高度,是當李昭坐在觀眾席中,始終無法觸及舞台上的那個人。
但此刻他跟李昭靠得極近,告訴李昭:「過幾天就回來。這個我就不帶走了,你幫我放書房吧。」
李昭低頭,看到了那張讓他們當成解密工具的照片:「這個不是很重要嗎?」
「現在不重要了。」梁泊言的眼睛望向虛空的遠方,「我到現在才突然想起來,或者說,是我搞錯了某些記憶。」
這張照片,出現在梁泊言的眼前,並不是去年的事情,而是快二十年前,當他回到那個馬上要被收走的家中,他找到了一些零錢,找到了一張八達通卡,找到了他的校服和課本,還有,被梁幻遺落在抽屜里的照片。
他以為自己沒有多在意,但也始終沒有扔掉,照片放在卡夾里,和一堆信用卡會員卡放在一起,隨著行動支付越來越方便,他好久都沒有再拿出來過。
而錄像里,女人看著那張照片時,或許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在想,如果能回到那個時候多好。她連自己都沒有太在意這個念頭,往事不可追,她很快將這個荒謬的想法拋之腦後。她不算個好人,但是人在某一個時候會後悔,會想要重頭來過。
「周其野說,如果這是個咒語,那也是必須遇到合適的鑰匙才會生效。」
梁泊言複述著周其野的話,「比如接收到這個念頭的人,他也有著強烈的、相同的想法。」
所以周其野說,只能問他自己。
他回到了深淵裡,將缺失的過去填平。那個被拋棄的雨夜之後,他終於重新長大。
「前幾天,那個香港的律師跟我聯繫,他說了一句話。」梁泊言又開始講英文,「No man should benefit from his own injustice.這是一句法律諺語,任何人都不能從自己的不當行為中獲利。」
他也問周其野,既然這是梁幻的念頭,為什麼梁幻沒有實現,周其野開始推鍋,表示這種高難度的問題不要問他,或許僅僅就是天命。梁泊言覺得,也許是這個原因。
「可能實現你的願望代價比較小,」李昭倒是直接,「用最小的成本完成kpi。」
這個說法真不浪漫,但是,管他呢。
「那你以後是不是要相信玄學了?」梁泊言想起這個問題,「我們家裡不會留出個房間天天上供吧。」
「我會考慮看看周其野發過來的新劇本,他還挺能編的。」李昭說,「大師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了,最後還不是我們編劇的功勞。」
「梁先生是嗎?」剛下飛機,梁泊言就接到一個電話,「我這邊是接機的司機,您是走VIP通道出來嗎?」
「接機?」梁泊言有些懵,「我沒定啊。」
「是李先生在線上的訂單,他說跟您說一聲,您就知道了。」司機那邊說。
梁泊言這下倒是知道了,正奇怪著李昭怎麼這麼大方,一上車,後排座位上,還擺著歡迎的鮮花和卡片。
他翻開卡片,那上面儼然是李昭的字體,這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寫下,又什麼時候寄到上海的,真是一個謎團。
「我四捨五入的同行、劇作家王爾德說過,不要害怕過去,如果人們告訴你,過去無可挽回。
「你別信。
「這是我能想出來的,關於你為什麼會變回去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