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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又從頭到尾,講了今天的全部經過。
「我不太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但你知道,發生在你身上怪力亂神的事情也不少了。」李昭說,「你能不能回憶一下,到底那天,你看到了什麼?」
在沒有監控的年代裡,通過現有線索,還原事情真相,從來都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如果證據缺乏 ,就僅能靠著記憶做佐證,試圖搞清楚,發生過什麼。
「我看到了照片,然後就暈了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這是梁泊言的陳述。
「照片是那個戴眼鏡的師爺從文件袋裡取出來,遞給你的嗎?」李昭設想了一下場景,向梁泊言確認。
「不是,就是照片。」梁泊言頭又痛了起來,「不是師爺遞給我的。」
「就只有照片嗎?放在桌上,還是誰拿給你的?」
「一個人……」梁泊言努力回憶著,「坐在桌邊上看這張照片。再然後,我就看到了。」
他覺得頭很痛,像是太陽穴被什麼銳器敲打著,抬手摸了摸,卻並沒有血。
「我不舒服,能不能不想了。」梁泊言閉上眼睛, 聲音有點啞。
已經到了關鍵的地方,他再努力一下,說不定就能想起來,到底那天他看到了什麼。但是梁泊言疲憊無比,不願意再動用一絲的腦力。
李昭說:「好,那先不想了。」
說得仿佛只是在決定今天不吃夜宵。
「本來也有點晚了,」李昭看著屏幕里的人,「洗個澡,睡一覺。如果睡不著……喝點酒也可以助眠。」
「我現在不怎么喝酒了。」梁泊言說。
「那就好好睡。」李昭的聲音異常溫柔,「我很快回來。」
於是他便去睡了,不再去努力回憶,那一天他到底看到了哪一種遺物,得到了什麼信息,如何走出來,如何昏睡在路邊,如何醒來,變成十六歲的自己。
但是閉上眼睛,那張紙片飄著飄著,在空中打了幾個旋,總算落了下來。
那是一個永遠在懷念青春,卻永遠回不到從前的女人。那張記錄了最光彩年華的照片,夾在書頁里,她幾乎都已經忘了。
梁泊言踮起腳,在書架里找到了想看的舊書,剛剛翻開,照片就落了下來。
不遠處的女人也注意到了,她蹲下來,撿起那張照片。靜靜地看了半天,才說:「嘖,我以前還上過大學呢。」
他確實記錯了,那才是他第一次看到照片的時候。
梁泊言驟然醒了過來。
已經是凌晨三點,他盯著手機看了半天,還是給李昭打了電話過去。李昭幾乎是立刻接了。
他有些驚訝:「這都幾點了,你還沒睡?大哥你搞什麼啊,小心哪天猝死算了。」
李昭說:「之前那個編劇選拔的綜藝,現在選手報名結束了,在篩人,給我發了一堆劇本梗概和大綱,讓我盲選提意見。」
與此同時李昭也在頭痛,這是來香港前就已經發給他的東西,拖到今天最後一天了,必須交過去,他一目十行地看,已經被很多創意驚呆,節目組那邊還要求給每個劇本寫評語,他寫到一半,問製作人那邊:「可以直接評價垃圾嗎?」
「不可以的。」
李昭只好把簡單的垃圾兩個字改了又改,換著花樣說。有的天才怕自己被抄襲,發來的東西就是一張圖片,連格式都不符合,內容一塌糊塗就算了,還要打上厚厚的水印,寫著xxxx原創,已於x年x月x日登記版權,侵權必究。
李昭找不到地方寫評語,修改了文件名,在原文件名後面添加:想太多了沒有人會抄這種東西。
「現在已經結束了,」李昭說,「你這邊想起了什麼嗎?」
梁泊言於是把夢裡的過去講給李昭聽,說他確實給忘了,那張照片他很早就看到過。
「嗯。」李昭說,「然後呢?」
「沒有然後,就夢到了這麼多。」他沒有明白。
「那你繼續睡吧。」李昭也沒有進一步問,「我也要休息了。」
梁泊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想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其實應該明天白天再告訴李昭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仿佛得到了什麼寶貴線索似的,非要馬上打這個電話。
「反正我也沒睡,」李昭脾氣變得挺好,「你想打就打。」
電話掛掉,李昭也仍然沒有去睡。
剛剛發給節目組的郵件撤回以後,他又改了一些內容。
圖片上也可以加字,李昭在水印上面寫道:「梗概有些老套,對手無理由惡劣、目標不具體。ps:要是被侵權可以告,但記得發文件用正確格式。」
這下,才終於搞定了這次的工作。
他好像終於學會了,更加平和一點地面對他人。
梁泊言並不是一個記性很差的人,他上一次剛跟李昭說記錯了,是關於那一串胳膊上的疤。
如果他僅僅只是多年以前,偶然從書里看到那張掉下來的照片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他們面對著這張老照片都快跳大神了,梁泊言不至於一點都想不起來。
李昭也並不相信,梁幻那一刻,僅僅只是笑一笑,拿走了照片。所以他問梁泊言,然後呢?
梁泊言又不記得了。
他想,那或許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如果這是電視劇,理所應當地,會出現一個閃回,會有一個小演員扮演著主角的童年,一些尖叫和痛哭不可避免。選擇忘記,是一件明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