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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泊言自然是立刻拒絕:「我不會拋下我的兄弟們的。」
「我好像沒說只簽你一個吧?」客人反應倒是很快,「看來你小子自己也很清楚啊。要一起簽也行,反正你們這草台班子也快成氣候了,怎麼分成你們自己定。」
梁泊言覺得,如果再跟客人說一些不想紅不想簽約的廢話,又要耽誤時間,不如直接開始發瘋:「好啊,但我身份有點問題的。」
「你家裡有老賴?」客人敏感地問道。
「其實我系梁泊言來噶。」他壓低聲音告訴客人,「唔好話俾其他人知。」
「你是不是有病,梁泊言會講普通話的。」
梁泊言只好把聲音變了回來,繼續用普通話:「我想給你證明一下嘛。」
「會講粵語就是梁泊言啊?」
「那還長得像啊。」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為這種問題爭辯,整件事情都荒誕且好笑。
「年輕人,還是要多讀點書,培養出自己的風格,不要光想著模仿別人。我們當年,那些明星模仿秀節目特別多,電視上天天能有十個劉德華,比你這相似度高多了,那又怎麼樣,人家明星是不可代替的。」客人居然開始勸他,甚至又掃了二維碼,多付了一些小費。
而這個年輕的歌手似乎聽進去了,他問客人:「梁泊言是不可代替的嗎?你剛剛還說他唱得有問題。」
「他當然是。後來嗓子都不那麼好了,很多歌還是只有他唱得最有味道。」客人毫不猶豫地回答,「你應該向他學習,但不要模仿,模仿都是死路,樂壇是最需要個性的地方。不然現在大家為什麼要人來唱歌,如果只是要唱得標準,電腦合成的最標準囉!」
梁泊言於是又化身自己,多謝了好幾次,強調自己就是梁泊言,成功把客人嚇跑。
他又走回去,帶著他們樂隊公用的收款碼貼紙。
現在賣唱真是與時俱進了,他想,以前老闆們都是打開錢夾給現金的,為了面子也不能給太少,哪像現在,掃碼付款,根本看不到鈔票,沒有一點實感,說不定給他只掃了0.99元。
陳思牧作為收款碼帳戶的持有人,對回來的梁泊言說:「你幹啥了?他居然打了五百塊錢。」
梁泊言很無辜:「沒幹什麼啊,他就說我唱得好,很有故事感。」
這次陳思牧居然沒有當槓精,頗為同意:「說實話你唱歌的時候確實狀態不一樣,不然我這麼有眼光的人怎麼會選中你。那你跟他說了沒,怎麼唱出來的?」
甚至梁泊言自己也能感受到,除了嗓音狀態以外,還有某些無法形容的事物在變化。
他突然又想起若干年前的事情。
當梁泊言還在那個教會學校的時候,他熟讀《聖經》,達到了可以拿滿分的程度。
主引來硫磺與火,降落在索多瑪和蛾摩拉,他摧毀這兩座城市。摧毀平原,摧毀居民,摧毀所有的生物。義人羅得一家受天使指引,逃了出去。只有羅得的妻子,回頭看了一眼,變成了鹽柱。
那是充滿罪惡、合該被毀滅的城市,不值得留戀不值得追憶,但羅得的妻子哪怕受了叮囑,仍要回頭去看一眼。
有同學提問,問為什麼她就不能聽天使的話,不要回頭不就好了,老師那時候解釋了什麼,梁泊言已經不記得了。因為在內心裡,他和同學是一樣的看法,回頭幹什麼呢,即將消亡的城市,跑得越遠越好。
但鹽柱始終矗立在那裡,回望著索多瑪城。
但是梁泊言的同伴們不解風情,梁泊言剛說起聖經,就被陳思牧打斷,讓他不要在公共場合傳教,第二句話就是:「你基督徒還搞同性戀?」
梁泊言很無語:「我們國家現在這麼開放了嗎?怎麼老聽到有人把同性戀掛嘴邊。」
「他人呢?」陳思牧問起李昭來,「我以為你跟人私會,拋下我們不管了。」
「吵架,他氣跑了。」梁泊言說,「等會兒還要買點東西回去賠禮道歉。」
陳思牧一拍桌子,又開始勸起梁泊言不要再當鴨,金主難哄,不如還是好好唱歌,他可以考慮每晚多分五十塊錢給梁泊言。
「或者,」陳思牧猶豫著說,「我們其實商量過了,你如果想單飛出去簽公司,也不是不可以的。萬一你哪天真紅了,記得提一下哥們兒。」
於是梁泊言笑了,笑得牙都露出來,毫無顧忌,狂笑不止。
跟李昭吵架,梁泊言承認這次責任全在自己。
他問李昭,還在練習那些江湖術士沒有,他突然覺得還是可以嘗試一下變回去。
李昭盯著他,問:「如果變回去,你的癌症沒有好呢?萬一這一年過去還擴散了呢?」
他卻樂觀地設想:「我覺得不會這樣的,你看我這人運氣多好,死到臨頭了還能靠著變身躲過一劫。而且就算不找什麼人,不也該做好準備嗎,說不定哪天唰一下,就魔法失效,變回去了。」
就是梁泊言最後那句話,讓李昭變得臉色難看。
李昭說:「我做不好準備。」
「那萬一呢?」他追著問,「你總要想想的。不然太突然,別到時候接受不了。」
李昭大怒:「我怎麼想都做不好讓你去死的準備,你讓我準備什麼?給你挑個鑲鑽骨灰盒還是燒個話筒?」
「我是說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