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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中諸位是整個大雍中與神女最為親近的人,如今神女知曉真相,諸位覺得應當如何?」
又是一陣沉默,大家都明白羅啟文的意思。
是要拼著神女心軟慈悲,可憐一些努力將神女留下?
還是攤開講明一切,包括他們早已知曉神女要去的不是大雍,之後任由神女做出決定?
羅啟文將眾人聚在一起「開會」,其實很有必要。
如今江湖朝廷的關係因為神女的存在處於一個非常微妙的狀態,各大門派有了行動,最近更是出了那事,江湖間沸沸揚揚,若神女此時一走了之,已經變化的時局便再也回不到原來的狀態了。
可在座大家的想法不一定相同,若一部分人選擇隱瞞留下神女,一部分人想要告知神女真相,那在江湖還未動盪之前,他們自己人便要因為想法不同打起來了。
就像羅啟文說的那樣,他們這群人是和神女關係最親近,也是最可能影響神女想法、影響大雍未來的人,做事一定要慎之又慎,絕對不能內部先亂。
「冷一,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葉蓮俏麗的臉龐如同結了一層冰,她眼神銳利,率先咄咄逼人地問道。
感受著眾人看過來的眼神,冷一隻是靜靜搖了搖頭:「前面發生的一切我已經說過了……後來我在學校處理事情,阿洛自己一人離開。」
「你為什麼不跟著!」葉蓮語氣又恨又怨,原本總是含情脈脈的眼眸中是帶了狠的水意,她死死抓著座椅把手,眼眶通紅,滿是憤恨,看起來簡直像是將冷一當成了仇人,「你為什麼不送她回去!若你送她,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葉伶首!」羅啟文沉聲打斷,見葉蓮沉默下來,這才緩和了語氣,嘆息道,「這時怪不得冷郎君,雖不知神女是如何知曉一切的,但那是神女……」
是啊,那是神女,她自有千百種法子去知曉她想了解的東西,她的心事想法,凡人又怎麼能私自忖度?
能影響神女的事情發展,又如何能被一個凡人改變?
哪怕冷一就跟在洛芙葉身邊,也無法改變什麼。
葉蓮愣愣坐在靠背椅中,死死捏著座椅把手的指頭已經沒了知覺,聽聞對方說話,眼神也沒有落在羅啟文身上,而是逃避現實般落在前方的磚縫處,空茫地望著不語。
羅啟文說的這些,葉蓮又怎麼不明白?
但她沒辦法留下神女,沒辦法握住什麼來取得安全感,於是只能去遷怒冷一,去恨他,去用言語刺痛他,才能以此得到一些平靜,哪怕知曉冷一其實沒有做錯什麼。
冷一漠然不語,依舊垂著眼。
肋骨下方又密密麻麻地傳來了蟲蟻噬咬般的酸澀苦痛,他呆坐著,心中折磨並不比葉蓮輕上多少。
甚至被葉蓮這樣刺痛,他在苦水硫酸里浸泡的靈魂,才能惶然地找到一些傾瀉情緒的出口。
他為什麼不去送送她,為什麼偏偏就在那天晚上,任由她一個人回莊園?
冷一已經無數次這樣問自己。
阿洛對他驟然變化的態度固然讓他痛苦,但匆匆幾次,他見到了阿洛臉上的疲憊,看到了阿洛眼神里的悲傷,他不知那是為何,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替她抹去,甚至不再允許被靠近。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冷一曾經感受到的、兩顆心逐漸貼近的甜蜜,就這樣蕩然無存。
他們關係的開始,是阿洛的意願,他們關係如何結束,也不是他能決定的,冷一很清楚這個事實。
可如果知道今天會如此,那天他一定會送她回莊園,會片刻不停地跟著她,哪怕她叫他走,伸手打他,像從前那樣「懲罰」他,將他的指節咬得全是齒痕,他也想守著她,替她抵擋那些已經發生的、會讓她感覺痛苦的事情。
自我責難化作藤條,不斷鞭笞著他赤/裸的內心,可冷一看起來依舊冷硬如冰雪,甚至氣質更加空茫虛無,如寒冬中的白霧深林。
「我不要阿葉走。」
或許是大廳中冷肅的氣氛終於讓葉蓮冷靜了下來,她眼神空空地望了一會兒地磚,眼中逐漸有了神采,堅定地說道:「阿葉性格溫柔,對親近的人極其容易心軟,我們可憐地去懇求她,她一定會猶豫,只要我們努努力,將她留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頓了頓,語氣不再那麼偏執,眼神停留在沉默不語的麗娘和坐立不安的燕娘身上,語氣誘惑道:「神仙壽命千萬年,我們只是將阿葉留下……幾十年而已……我們替她找來她喜愛的一切,讓她快樂開心,如此一來,留在人間和回到仙界又有什麼不同呢?」
葉蓮知曉洛芙葉對女子更為寬容,麗娘與洛芙葉早就認識,關係莫逆,燕娘年紀幼小、性格柔軟、身世憐弱,洛芙葉對她愛護心軟……只要將她們二人爭取過來,自己的想法就很可能實現。
麗娘卻只是看了一眼同樣看過去的羅啟文,不言不語,似有所想。
葉蓮也不再勸說,而是又轉向冷一,態度平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冷郎君,你與阿葉感情甚篤、如膠似漆,若是阿葉離開大雍回去仙界……看最近情況,顯然是不能帶著你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