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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的煙囪更是早早的冒出了煙火氣,燒火的廚房內暗淡的煤油燈照亮了灶前忙碌的身影。
一口大鍋里做的是今早一大家子的早飯。
牛棚搭建的屋子裡,一共住了六家下放的人,這是陽山村第四大隊和第八大隊下放人員共同住的地方。
其中,葉晚生他們一家人口最多,一共五人。
只是現在在這有些狹窄的屋子裡,只有四人。
葉晚生一大早和葉母一起做早飯,他們是和另外兩家共用的鍋灶,因此動作得快點。
早飯清湯寡水,沒多少米的清稀飯下肚,只能多喝一些湯,填飽肚子,減少飢餓感。
葉爺爺看著葉晚生,道:
「軍歸還在醫院,我這還有兩毛錢,你拿著去鄉上買兩個包子給軍歸吃,吃了補補身子。」
說著摸出兩毛錢遞給葉晚生,葉晚生接了過去,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葉爺爺身邊在喝湯的年邁老婦人道:
「奶奶,你別擔心爸,住院費用都是交了的。」
老婦人的手分明在顫抖,葉爺爺拍了拍她的手道:
「楊盈,軍歸的腿能治好,你別瞎擔心,也別哭了,小心你的眼睛。」
葉爺爺名為葉河山,楊盈是他的妻子,比他大幾歲,當年哭的多了,眼睛受到了影響,時常看不太清東西。
一隻耳朵也聽不太清。
葉軍歸是葉河山給當年那軍人遞給他的襁褓中的孩子取的名字。
單取字面意思便知道他取這個名字的用意。
葉軍歸的妻子朱玉婷,也就是葉母,和葉軍歸同為老師,兩人是自由戀愛日久生情。
當年本來葉軍歸和為了不拖累二老,和朱玉婷是要和葉河山跟楊盈斷絕關係的。
但葉河山不准,一家人哪有斷絕關係的,再大的風浪,都得一起挺過去。
只是在一次上台後,葉河山心疼家裡的兩個孩子了。
葉晚生年紀小,但是兒子,不好和葉家脫離關係,但是葉暮是女兒就好處理,這才跟葉暮斷絕了關係,下放前交給了他們當時的信得過的鄰居。
當時家裡能給出來的一半的財物,都給了,這些年也每年在往城裡寄糧食。
不能說很多,但加上當初給的錢和財物,也足夠這些年葉暮一個人的吃喝了。
知道一直沒收到城裡的回信,楊盈開口問葉晚生:
「今天還去不去鎮上看信啊?」
她的聲音聽起來都帶了幾分蒼老,葉晚生想了想,點點頭道:
「奶奶放心,我今天也去鎮上看看。林澹也說去市里幫我們看看有沒有寄過來的信。」
「…好。」楊盈聽見他說話,還側耳聽了聽,才聽清,然後點著頭說了句好,「下次多寄點錢,讓他們帶暮暮去拍張照片寄過來。」
她又提這件事,朱玉婷對楊盈道:
「媽,暮暮不喜歡照相,之前寫信來說過的,暮暮不肯照相,不肯見人。……唉。」
楊盈愣了一下,又才想起來去年也說過這事兒,就是遲遲沒有照片:
「不知道暮暮長多大了。」
她滿是哀愁的說了一句,把碗裡的湯喝完。
葉晚生洗了碗才離開,去了鄉上,買了包子給葉軍歸送過去。
葉軍歸不肯接,對葉晚生道:
「你自己吃。」
「爸,我吃過早飯了,你在醫院安心養傷,我要去鎮上看看有沒有H省來的信。」
說著把包子放下,不等葉軍歸開口轉身就跑出了醫院。
此時太陽才剛剛從遠方山後冒出頭來,他得走到鎮上去,大概要花上一個多小時,葉晚生走到鎮上時,朝間薄霧已經完全淡去了。
他去了郵局,郵局的那個員工都記得他了,看見他就說:
「沒有沒有,下次再來吧。前兩天不是剛來問過嗎?」
葉晚生只好尷尬的笑了笑,對員工說了聲謝謝,轉身出去了。
意料之中吧,他竟然不是很驚訝了。
甚至有種直覺,或許今年收不到信了。
這讓他更加堅定了過年要回H省一趟的決心,不管怎麼樣,他一定要爭取到機會。
正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林澹的聲音大老遠傳了過來:
「葉晚生——信!!!」
葉晚生當即回頭,朝著林澹跑了過去,林澹跑了一段路,氣喘吁吁的,在原地歇了會兒,繼續朝著葉晚生的方向跑過去,到他面前差點沒摔他身上。
「老子從市里給你帶回來的。」
他一晚上沒睡覺了,市里離鎮上挺遠的,夜路不好走,這信是昨天下午拿到的。
不過……
葉晚生扶著他一起在街邊坐下,林澹半躺在地上,對葉晚生道:
「我看了地址,不是H省寄過來的,上面的字也不是之前給你寫信的那人寫的信。」
「但是……收信的人寫的確實是你,我就帶回來了。」
「寄信的人是寫的叫葉暮。」
「誰啊,你們家親戚?」
葉晚生看著手上的信,字跡是他沒見過的,但是下面的葉暮兩個字,讓他不敢拆開這封信。
林澹半晌沒得到回覆,忍不住用膝蓋頂了頂葉晚生,然後坐起來靠他身上,道:「問你呢,葉暮是誰?」
葉晚生看了他一眼,這才回過神:「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