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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當頭,再強烈的感情也退了下去。
柳雲溪不屑再看他們,冷聲吩咐:「還不快把老夫人送回去。」
這回,余氏沒再掙扎,柳承業沒人護著,被家僕毫不費力的架了出去。
人一個個被送走,吵嚷的前廳漸漸安靜下來。
府門外的柳依依只能隔著老遠的距離觀望,看到了余氏就大聲喊「奶奶」,可惜余氏被幾個丫鬟扶去後院,沒有回應她,也不能給她做主。
家僕把柳承業送出門,應大小姐的吩咐,把府門關了起來。
府門一關,隔絕了外頭的聲響,柳雲溪挪去偏廳坐著,沒再聽到那些討人嫌的吵嚷,這才感覺心情好了些。
沒多久,家僕請來了郎中。
柳雲溪安靜的坐著,讓郎中上藥。
「小姐,您還好嗎?」她許久不出聲,身後的采晴關心問。
「我沒事。」柳雲溪看向窗外,不知何時,天空中聚起了厚重的白雲,遮蔽了太陽,天色有些暗沉。
她微微一笑,「早知道他們要來鬧,沒想到趕在了同一天,多虧奶奶脾氣急,打了我這一下,不然還不知道要聽他們母子絮叨到什麼時候。」
「您別這麼說,身子是自己的,給人傷了,就該生氣,有什麼好高興的。」采晴小聲嘟囔著。
柳雲溪微微挑眉,「你長膽量了,敢訓我?」
采晴的聲音立馬小下來,「不是訓您,就是讓您珍惜自己……要是老爺和大公子在,他們一定會護著您,怎麼捨得讓您受傷。」
提起父兄,柳雲溪感覺自己的心突然變得空蕩蕩的。
明明是一家人,一年卻見不了幾次面,彼此有彼此的難處,各自有各自的追求,互相惦記卻到不了一處去。
她想,她大概是自私的。
若是放得下揚州的家產,無論去北邊與兄長一處,還是回老家照顧父親,她都願意。
可她放不下,這宅子是娘親精心打理過的,鋪子和生意也都是娘親和父親壯年時打下的基礎,承載著她幾乎全部的童年記憶,她怎能輕易捨棄。
心心念念的愁思涌到嘴邊,化作一句輕嘆。
「對啊,要是父親和哥哥在就好了。」
可他們不在,她也不能指望著年末一家團聚的時候,再舊事重提,請父兄為自己主持公道。
很快,郎中處理好了傷處,她也終於能站起身來走動。
積雲遮蔽了日光,走出偏廳,看著廊下新開的小花,柳雲溪舒展了表情,不經意的開口。
「徐掌柜那裡,去傳過話了嗎?」
采晴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才小聲回:「已經跟徐掌柜叮囑過,叔老爺的那兩個鋪子,絕不會有人接手。」
「那就行了。」柳雲溪微笑。
以柳承業的能力,沒有掌柜給他兜底,開垮兩家鋪子是遲早的事。
等鋪子倒閉,就又有熱鬧看了。
——
從上午開始,天氣就變得陰沉沉的,空氣變得悶熱,連一絲風都沒有。
黃昏時分,下起濛濛細雨,到了晚上,暴雨如注。
一整日,沈玉衡都沒有走出房間。
元寶只在換藥的時候看過他幾眼,下午再進去,發現桌上的飯菜幾乎沒有動過,少年悶悶不樂的窩在床榻上,心神不寧。
她昨天沒有來,今天也沒來。
可她已經與他擊掌為誓,答應了他的條件,還問了他的名字不是嗎?
為什麼沒有來呢……?
沈玉衡想不明白,心思一整日都神遊天外,幾乎提不起精神去做任何事。
少年孤零零的蜷縮在被子裡,悶熱的夏天,他感受不到絲毫熱意,或者說,除了背後傷口明顯的痛癢,他感受不到其他的知覺。
似乎對這種症狀習以為常,沈玉衡沒有過多在意,只是翻來覆去的想:明天她會不會來?
如果她能來就好了。
因為……他很想見她,一見到她,就很開心,仿佛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沒能喚回他的神思,直到入夜,房間裡一絲光都看不見,恍然間,天空中炸開一道白色的閃電,幾乎在瞬間,將屋外照的亮如白晝。
白閃過後,是一聲沉重的悶雷。
「轟隆!」
霹靂般的重響炸在耳畔。
「不!」少年頓時縮起身子,驚叫一聲,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暴雨傾瀉而下,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樹葉上,清脆猛烈的聲響不住的朝他襲來,幾乎將他整個包圍了起來。
沈玉衡的身子變得僵冷,急促的喘息著,整個人都縮進被子裡,不安的顫抖著。
那恐怖的聲響不住的響在耳朵里,幾乎將他的靈魂生生勾起,放回到他最不願再記起的記憶中。
無邊的黑暗,潮濕昏暗的地牢,清脆的鐵鏈聲,和無休無止的殺戮。
纖瘦的身軀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下,攥著手中的匕首,將它狠狠的刺進另一個少年的身體中,血流如注。
那雙眼睛仿佛要從眼眶中瞪出來,死死的盯著他,又是可憐又是不可置信,直到斷了氣,也還是死不瞑目。
那是他一生都跨不過去的黑暗。
他第一次殺人。
年幼而敏感的精神感受著熱燙的鮮血潑灑在身上,溫度褪去,變得黏膩冰涼。
他徹底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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