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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傷只是簡單的上藥包紮,幾日來都有人給他換藥,可傷勢太重,牢房又陰暗骯髒,不是適合養傷的地方,勉強支撐幾日,到今天,傷口已經開始潰爛。
沈晏掙扎著往牢門前去,只站起來的一個動作,腰間的傷口崩裂開,頓時染透了他的囚服。
痛死了,痛得快沒有知覺。
和前世他被人所殺時,瀕死前的痛幾乎沒有兩樣。
可他仍舊硬撐著質問對方:「怎麼是你,你來這兒做什麼,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我只想見柳雲溪。」
少年站在門外,忍著怒意。
獄卒弓著腰開了門,他走進牢里,一腳把顫巍巍的沈晏踹在地上,叱罵男人的痴心妄想。
「都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你還妄想要見她?該不會以為她心軟,見你臨死前的狼狽樣子,會念你一點好吧。」
後背撞在地上,沈晏臉色發白,幾乎要疼昏過去,咬著唇才勉強保持清醒。
「與你無關。」
沈玉衡不該來的,可他還是來了。
他受不了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失去了一切,還要把他的娘子掛在嘴邊上,好像多麼深情似的。
曾經強大到足以支配他思想的沈晏,此刻佝僂著身體虛弱的連路邊的螞蟻都不如。沈玉衡不會踩他一腳,親手弄死他,卻要告訴他——
「我很慶幸她選擇了我,若是你這般無情無義的人,只會摧殘她,毀了她。」
沈晏不假思索的反駁:「你胡說,我很看重她,我絕不會——」
「你以為她前世是怎麼死的?」少年冷漠的打斷了他自以為是的辯解。
「你說什麼?」
沈晏震驚的睜大了瞳孔。
「前世你享受著她對你的好,又傲慢的揣測她的用心,以此遮掩自己只享受好處,不願付出的嘴臉。」
沈玉衡沒有完全記起從前,只是在某個尋常的夜裡,與枕邊人夜話時,聽了她近乎沒有感情的平淡的敘述。
知道她受過的苦,吃過的痛,好像那些痛也落在他身上。
他想替她分擔,可過去已成過去,她也已經放下。
只有眼前這個始作俑者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天真自大的活在自己的妄想中,扮演一個擁有一切,又遺憾失去的帝王。
「你讓一個沒有頭腦的蠢女人做了皇后,不過是為了自己省心,難道就沒想過那柳依依會在背後對她下怎樣的毒手?」
沈玉衡蔑視著眼前人,覺得他是這世間最可笑的蠢材。
「是柳依依殺了她……?」
沈晏不可置信的顫了下眼神。
「是你,是你的虛偽、膽怯和冷漠的縱容殺死了她,如今還有什麼臉面讓她來見你最後一面。」少年不留情面的戳穿了他的明知故問。
「不……不是我……」沈晏躲閃的眼神不敢與之對視。
他的心驚恐萬分。
從未像現在這樣,赤//裸裸的,直面自己的失敗。
沈玉衡不耐煩的理了理袖口,語氣平淡的:「你的手下已經把你的罪責交代了乾淨,顧祥夫妻被問斬,至於宮裡的梅妃娘娘,聽說最近安分的很,甚至都沒有給你求過一次情。」
他所依靠的,無情將他拋棄。
他曾深愛的,轉身選擇背叛。
他動心過的美好,被他親手摧毀。
算計了一輩子,貪求的一切,在瞬間成為泡影,什麼都沒有留下。
沈晏仰頭倒下,身體的痛是那麼明顯,痛到他喉嚨哽咽,發不出聲音。眼睛充血,眼眶溢出的淚摻雜了血絲,仿佛要將他最後的生命流干。
「我過來是想告訴你,關於你的死期,父皇還在考慮。」
沈玉衡看著他的血淚,輕蔑的搖搖頭,「但我有辦法讓他不必再考慮。」
驚恐,慌亂,憎恨,不安,數不清的思緒灌滿了沈晏的頭腦。
他曾經那樣享受把別人的生死掌控在手中的優越感,如今自己成了待宰羔羊,才知不管往哪兒走都是懸崖,會有多絕望。
在他極力地想掙紮起身時,少年只是冷笑一聲,逗趣般戲弄他。
「不如你猜猜,何時是你的死期。」
死亡的恐懼步步緊逼,仿佛一條套在脖子上的麻繩,一下下收緊,讓他感到窒息,凌遲著他,讓他飽受等死的折磨。
不久後,少年走出牢門,在獄卒的恭送聲中遠去。
沈晏僵硬的躺在地上,在閉塞的空間中,被死亡的恐懼掐緊喉嚨,幾乎要失去呼吸。
唯一自由的頭腦,不受控制的回想那段最簡單最安詳的回憶。
在那裡,柳雲溪永遠溫柔的站在他身邊,替他排憂解難,那時候,她是那樣真摯的愛著他,而他,也在日復一日的偽裝中,默默喜歡了她一下。
是他殺了她。
毀掉了唯一一個真心對他的人。
血淚模糊了他的眼睛,極度的後悔仿佛海嘯一般將他的心臟淹沒,所有的美好都不復存在。
同樣的回憶,再想起來,只剩下酸澀的痛苦。
「嗚嗚嗚……」
男人隱忍的哭泣聲迴蕩在牢房中。
——
皇宮裡,女人的哭聲悽厲委屈。
皇后將皇帝堵在勤政殿中,哭著質問:「皇上,翊兒不知所蹤,您為何不派人搜遍全城,反而另立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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