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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進欲言又止,低聲道:「還好王妃娘娘過來了,若是您去看,應當對主上更有益處。」
在張進的引路下,馬車連夜趕路,在天亮時抵達了江邊的一個小漁村。
清晨時分下起雨來,濛濛細雨在春日的草地上結成水珠,沾濕了女子青白色的衣裙。
「小姐。」采晴撐著傘要扶她。
柳雲溪沒有讓她扶,只從她手上接過另一把傘,撐開油紙傘走進雨中。
吩咐身後幾人:「我自己過去,你們稍後再過來。」
踩著腳下細軟的草地,穿過剛長出新枝葉的樹林,走到一條小路上,小路的盡頭是一戶人家,那戶人住在山崖上,沿著崖邊的路向下便是江邊的碎石灘。
迎面吹來的風夾雜著雨絲,潮濕又陰冷,柳雲溪深深的呼吸著,視線從江面移到茅草屋,又停在眼前的小路兩側。
她向前走去,快要到籬笆門前時,一旁的山林中傳出響動。
轉臉看過去,樹林中走出個熟悉的身影,他走在雨里,手中提著兩隻野兔,一身單薄的布衣被雨淋濕,臉上是難得的悠然自得。
看到少年的臉,所有不安的悲傷都變成了失而復得的歡喜。
她輕聲喚他:「玉衡?」
少年似乎聽到有人叫他,左右看看沒有旁人,才將視線落在女子身上,眼神飄忽不定,似乎不確定她叫的人是不是他。
眼神相對的一瞬間,少年烏亮的眼底仿佛綻放了繁盛的花朵,動作都停滯一瞬。
驚艷於女子溫柔的底蘊,優雅的美貌,疏離的聲音也帶了些客氣。
「你是誰?」
第63章 63
◎◎
聽到那懵懂的聲音, 柳雲溪的視線落在少年臉上,看到他疑惑陌生的表情, 心中咯噔一聲。
江風從山崖下吹過,細細的雨絲從傘檐下飛過,潮濕的打在衣服上。
她愣了一下,問迎面走來的少年。
「你不記得我了?」
「我應該記得你嗎?」少年走到她前面,雪白的臉上滑落雨珠,烏黑的長髮被雨水打濕,額發貼在臉頰上,像只淋濕的野貓,看她的眼神滿是好奇與警惕。
柳雲溪並沒有疑惑太久, 視線上移,看到他額頭上潦草包紮的傷口, 便猜到他或許是傷到了頭腦, 失憶了。
這就是張進所說的, 複雜的情況。
她看著少年,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心,又變得憂愁起來。
「不,是我認錯人了。」她側過臉去,手中的傘也往前傾, 想要遮住自己落寞的表情。
一路找到這裡走了半個多月,她擔心過各種各樣的情況, 卻沒想過他竟然會失憶——這境況讓她想起了在揚州時,沈玉衡被下了藥, 時而失憶, 時而癲狂的狀態。
在這種情況下, 要直接和他攤開所有的事實, 萬一他抗拒、不接受,她該如何面對呢……
她感到迷茫。
低頭躊躇時,耳邊傳來少年善意的勸告,「前頭沒有路了,你想找路的話,該往西邊走。」
他禮貌的說著話,被雨打濕的睫毛掛著晶瑩的水珠,視線小心的掃過女子的衣袖,想要再看她的臉,卻被油紙傘遮住大半的視線,只得不動聲色的將眼神從她順滑的發尾掠過。
少年站在原地,沒有等到她的回應,自己也沒有要先離開的意思。
濛濛細雨中,女子穿一身青白相間的衣裙,像青草地里開出的一朵雪白的山茶花,那隨風波動的裙擺好像他心上掀起的波瀾,一圈一圈往外盪。
她好美。
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
儘管他也記不得自己曾見過多少人。
可第一眼看到她,就很想保護她。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主動問:「你一個人嗎……」
話還沒說完,就見女子轉過臉來,微笑著說:「我趕了一夜的路,現下疲憊不堪,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日?」
少年眨了眨眼睛,被她正視著,心上難免慌亂,躲了她的視線才道:「你一個女子獨自在外借宿,不太安全吧。」
「公子不必擔心,有人與我同行。」她坦然答。
聽罷,少年感到些許失落:原來她身邊有人陪著啊,自己還自作多情的擔心人家,真是白費力氣。
他撅了下嘴,轉了道走進籬笆院,背對著她道:「那你先在這兒等你的同伴吧,至於借宿的事,我去問問我大伯和大娘。」
「多謝公子。」
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柳雲溪臉上的微笑落寞下去。
她突然很傷感,她以為沈玉衡失蹤了是遇到危險或是傷重到沒辦法求助,如今見到人才發現他的精神狀態很好,除了失憶之外,幾乎感覺不到他有任何的問題。
忘記了過去,從過去的陰影中抽離出來,對他而言,似乎是件好事。
想著想著就開始動搖。
自己真的要對他坦白真相,讓他重新回到爭權奪利的漩渦中,再把那些痛苦的記憶灌輸給他嗎?
她想讓他好,並不只有身處高位才能得到超脫的自由,像他現在這樣,忘記了一切放下了一切,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如果她當初能放下對沈晏的恨意,或許也不會和沈玉衡糾纏在一起了。
她是個俗人,她放不下仇恨,她有資格決定自己的選擇。
但現在,她可以替沈玉衡做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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