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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邊的榻上坐著義子柳朝,右手邊是女兒坐在軟榻前的凳子上。
他左右看看自己的兒女,都不記得他們什麼時候長大了,怎麼都看不夠。
搭上著柳雲溪的手背,感嘆道:「今早起來就覺得頭腦清醒了些,我記得是你來看我,可又總覺得是你哥哥,糊塗久了,什麼都記不清了。」
柳雲溪微笑著說:「記不記得清都不要緊,父親能感覺好點,我們就能寬心了。。」
一整年了,柳安年難得有清醒的時候,看著變得穩重的女兒和手上磨出繭的義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雲溪,朝兒,父親不能保護你們,讓你們受苦了。」
柳雲溪寬慰他:「父親說哪裡話,您已經做得很好了,辛苦了半輩子,也該享享福了。」
柳朝也說:「我陪父親在這兒住著很自在,沒什麼可勞累的,還是姐姐在揚州城裡操心的多。」
柳安年看向自家女兒,滿眼心疼。
面對父親,柳雲溪微笑著說:「父親,我打算在年底成婚。」
提起此事,柳安年連連點頭,「這個我記得,你寫給我的那封信我貼在桌上呢,就怕哪天又忘了。」
細細回想前兩天的事,又說:「我記得那位公子是和你一起來了對嗎,好像還來我面前見過禮,只記得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孩子。」
「對,我和他一起來的。」她轉頭對外頭說,「采晴,去把公子叫過來。」
聽到屋裡的吩咐後,采晴出了院門。
瞧見女兒的積極,柳安年知道她是想趁著他還清醒,讓他也看兩眼新婿。
笑著說:「你也真是膽子大,都敢自己給自己說親了,雖然我不記事,但府里還有你奶奶,有了好事,多少也該知會她一聲。」
聞言,柳雲溪微微低頭。
她知道父親話中沒有惡意,只是教她要尊敬長輩,若是上輩子的她,這會兒也就順著父親的好心情,老實答應下來了,可現在……
「父親,我來也是想和您說有關奶奶和叔父的事。」她抬起眼,表情變得有些沉重。
柳安年見她表情不對,關心問:「他們又找你拿錢了?」
柳雲溪輕輕搖頭,平靜地說:「奶奶把自己的私產過給了叔父不少,還叫人偷偷拿了咱家倉庫里的東西出去變賣,變賣得來的錢,也大都給了叔父一家。」
聞言,柳安年漸漸沉默了。
「只是偷拿些銀子,也不值得心疼。我寒心的是奶奶的偏心和叔父一家的理所應當,明明占了好處,卻還總覺著人家虧著他的。」
「見了面不是吵鬧就是冷嘲熱諷,真要是一家人,有什麼難事不能攤在明面上說,非要背地裡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是把咱家當成什麼了?」
柳雲溪平靜的說完,眼神難掩惆悵。
平常這些心事只與自己院裡的丫鬟隨口消遣兩句,如今在父親面前說起,就端不住當家人的架子,隱隱難過起來。
「姐姐說的對。」柳朝難得聽到她輕吐心中的苦悶,也幫腔說話。
「父親,您認我做義子,哥哥姐姐都認我是柳家的人,偏偏叔父和奶奶瞧不起我,見著我連聲招呼都不打,故意要和我生分。」
「要我說,養不熟的親人,那就不是親人,不疼人的長輩,也沒理由要小輩忍著委屈去尊敬。」
「父親,您就疼疼姐姐吧,姐姐獨自在揚州城裡撐著那麼大一個家已經很不容易了,何苦再要讓她供著那幾尊面黑心也黑的假菩薩。」
聽到兒女的傾訴,柳安年也不再沉默,長長的嘆了口氣,
「唉,舊時吃苦的日子怎麼也熬過來,如今有了富貴,反倒是一家人不像一家人。」
柳雲溪溫聲道:「父親,我只求您,不要再給叔父收拾爛攤子,不要再對奶奶的話言聽計從,您只要想著好好休養自己的身子,女兒就別無所求了。」
柳安年知道自己的女兒一向是和順的性子,既然能說出這番話,必然是忍不下去了。
許是病了太久,今日得一時短暫的清醒,感受到身體因病而疲軟無力,再不復往年的強壯、精力十足,心中感到十分遺憾。
他這一輩子,大半的精力都花費在母親和二弟身上,剩下一半才給了娘子、子女、生意和自己。
如今娘子已經故去多年,自己的病又無治癒之法,連自己的子女都為他的家人而受委屈,自己為人父,為人夫的,實在不稱職。
他仰起頭來,閉上眼睛,「我知道了,如今你是當家人,自己做主就是,無論做什麼,父親都隨你。」
聽罷,柳雲溪釋然一笑。
其實,即便父親不同意,她也還是要收拾奶奶和叔父一家的。
有了父親這番話,她就更能肯定,奶奶他們,再沒有別的指望了。
話說到這,柳朝才聽出些意思來,問她:「姐姐,奶奶是不是又給你委屈受了?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出氣。」
柳雲溪搖搖頭,「我的事我能處理,你不必擔心,只照顧好父親,操持好曬藥場就是。」
雖然她只比柳朝大一歲,可在柳朝眼裡,哥哥姐姐都是極為有主張、有魄力的人,自己書讀的少,不明白的事多,便踏踏實實的聽他們的囑咐。
說話間,外頭傳來采晴的稟報,「小姐,小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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