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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止血的藥。」
「姑娘是中了箭……」李鶴簡單確認了少女的傷情,回頭吩咐農夫,「老吳,去燒點熱水,再取兩塊乾淨的布來。」
「誒。」老吳轉頭往廚房去了。
少女的傷口暴露在外,李鶴不便久留,往門邊站去。
看著守在床邊的身影,神情中滿是驚詫,似不經意地問:「敢問公子,這位姑娘是你什麼人?」
「她是我娘子。」
沈玉衡坐到床邊,小心擦拭少女額頭的細汗,撥開她被汗水浸濕的絲縷鬢髮。
李鶴眨了眨眼,蒼老的面容露出些不可置信,又不好質疑,只感嘆:「看公子的年紀不大,成婚挺早啊。」
反感這套試探來試探去的鬼話,沈玉衡冷聲應,「我沒空跟你閒聊。」
他眼神專注的看著柳雲溪的情況,努力的平復呼吸,等手穩了,一會兒才好為她取箭頭。
李鶴微微低頭,關切道:「公子不必擔心,你方才已經給她吃過了止血藥,只要把箭頭取出來,敷上藥,包紮了傷口就能保住她一條性命。」
「家中應該有止血散,我去找一找。」話頭一轉,李鶴走出了房間,體貼的把門關上。
一片黑暗中,再無雜音。
月亮隱藏在烏雲後,風吹雲動,被遮蔽的天幕上只顯露出一輪模糊的月影來,熄了燈火的院子借著黑暗的遮掩,完美的隱藏在了茂密的深林中。
冷風從窗外划過,吹散了一路帶來的血腥氣,撞在窗戶紙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房間中,少年從方才血腥的殺戮中抽回神來,心痛也變得麻木,只有眼淚不住的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啪嗒,啪嗒。」滴在床榻上,伴隨著低低的啜泣,飄進少女耳中。
她以為沈玉衡是不會流淚的。
至少在她死之前,她從未見過那個冷臉的男人在任何情況下顯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神識模糊的時候,前世死後的記憶便清晰起來,那時她的魂魄因為怨念久久不散,她不甘心的恨著沈晏和柳依依,卻忽略了在寒風冷雪之中,自己的屍體久埋在冬雪之下,也曾感受過一絲溫情。
她想起來了,她死後,是沈玉衡尋到了她的屍體,將她妥善安葬。
那個總是穿著黑衣,似乎沒有過情緒的六王爺,在她下葬的那個晚上,沉默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在身邊空無一人的黑夜,只在睡夢中,他眼角流下了一滴淚。
沈玉衡曾為她流過淚。
在仇人奢靡享受、酒醉迷離,執掌朝堂如玩物之時,獵獵冷風中,獨他一人承擔了她離世的悲傷——在那裡,沈玉衡是她死後與世間唯一的聯繫。
所以他被定下死罪後,獨她一縷孤魂,再也頂不住冬日的寒冷,飄然輪迴去了。
如果她走了,留他獨自在這世上……
不,她不放心。
頂著沉重的身體,柳雲溪艱難的睜開眼睛,意識很久才聚起來。
床邊坐著一臉凝重的少年,他的手落在自己腰間,已經解開了她的腰帶,撥開繁複的衣飾,從外衣到裡衣,再到內裙,最後露出被血浸濕了大半的繡著白芍藥的肚兜來。
少年微微起身,要解她脖子後面的肚兜帶子,俯身過來才看到,她已經睜開了眼睛,眼神疲憊。
沈玉衡又驚又喜,看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上,慌張解釋:「我,我不是……」
「我知道,不必解釋。」柳雲溪閉上眼睛,側過臉去。
掛在後頸的帶子被解開,遮在身前的肚兜被掀開一角,露出半邊欲語還休的柔情,熱水浸濕的棉布在身上輕輕擦拭,靠近傷口時,小心放輕了力氣。
柳雲溪咬唇忍痛,心中萬分內疚,低嘆一聲,「對不起。」
正專心處理傷口的沈玉衡聽到她的話,驚訝又心痛,「為什麼要說這個?」
「是我讓你去刺殺沈晏的,我以為我們掌握了先機,是我太狂妄了。」
是她低估了沈晏,當時的決定是自己下的,後果卻是他們兩人承擔,甚至還牽連了無辜的人。
跟皇室的人沾邊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她似乎想的太簡單,明明已經為此死過一次了,這一生卻還是會在這上頭犯錯。
早在她選擇了沈玉衡的那一刻,就應該有覺悟,有些事是躲不過的,要麼主動迎戰,要麼被迫反擊。
很可惜,她走上了後路。
「不是你的錯,在那之前,沈晏的人就已經在找我了,他遲早會找到這裡來……」
沈玉衡急忙解釋,「這跟你沒有關係,他是衝著我來的,在我離開他以後,就料想到會有今天。」
說著哽咽起來,垂下頭,「我只是沒想到,會在今天。」
晶瑩的淚珠不住地滾落在肩上,抬眼望去,少年一雙眼睛都已經哭紅了,雪白的臉頰濺上了鮮紅的血珠,淚水流過,沾了血色,滴滴血淚滿是痛心。
「玉衡……」她想要抬起手,只動了一下,就感覺胸膛上蔓延來撕心裂肺的痛。
沈玉衡趕忙制止了她,「你別亂動,當心傷口。」
柳雲溪安靜的看著他,輕聲安撫,「別哭了。」
她只是想給他擦擦眼淚。
少年眼波流轉,烏黑的眼眸更添傷感,揉了揉紅腫的眼睛,乖乖擦掉眼角的淚,點了點頭。
寂靜的屋外,送了熱水毛巾和止血散的兩人站在幾丈遠外,久久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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