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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這一帶的行星發現了礦石和自然水等資源,來自王國的探索者與嚴酷的環境對抗著, 在荒野中逐漸建立起殖民地。
就這樣數百年過去, 儲備耗盡的礦星遭到廢棄, 但是星系沒有探索到盡頭,總有新的資源星出現在地圖上。有的地名以富有和機遇流傳一時, 而後又如遠去的彗星銷聲匿跡,也有的星球找到了長久維持人類據點的方法。
兩星群衛的前身便是王國直屬的行政中心兼物流樞紐。
到這裡為止,展廳講述的邊境行省早期歷史, 安戈涅略有耳聞,只不過沒有機會詳細接觸開拓者們的生活有多艱辛。
時間線抵達一個半世紀之前, 多維展廳以投影和實物訴說的經由開始與安戈涅所知道的徹底錯開。
在王國人眼裡,獨立戰爭是一場未能平定的反叛。
即便是對王政並無好感的王國人,一旦談及共和國,也不免帶上些微居高臨下的鄙夷:
共和國人的血管里流著一代代投機者和亡命之徒的血,說到底要「低他們一等」。的確,即便是邊境行省也不乏有勇氣的能人,但大多數人到底缺乏底蘊和手段,那種地方內部不一團糟地打起來就夠可以了,他們居然還宣稱自己過得更好更文明!
邊境人自豪的姿態總是教自詡延續人類文明的王國人很難心平氣和。
但兩星群衛確實就是發展起來了,變得雜亂而繁榮。
野蠻生長的城區流動著活躍的空氣,甚至吸引了越來越多覺得首都星令人窒息的逃亡者。其中有全家資產只剩自己這具軀體的,也有攜帶一船收藏品遷居的。
與此同時,邊境行省的地位卻沒有變化。
為了維繫日益臃腫的行政機器、養活聚集在王國心臟的權貴,也為了偶爾能用福利安撫一下王國民眾,君王和他的大臣們(大部分時候確然是一群第二性別為alpha的「他」)需要金錢。
很多很多錢。
於是,邊境行省的資源和稅收源源不斷地流向舊世界。想在邊境創出新事業的人惱怒地咬緊牙關,一轉頭忍著喉頭的血腥氣,向把持著兩星群衛上流社會入場券的行政官賠笑;而在礦底一天操作12小時機械的勞工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從生下來就沒喝過營養液。
即便如此,王國首都星依舊像個黑洞,吞下再多亮閃閃的東西依舊不夠。
安戈涅在藏品標題為「礦工葉瑞塔的止汗髮帶」的藏品櫃檯前站了很久。
那是一根幾乎看不出原來染料顏色的褐色織物,上面的深色污漬是葉瑞塔參與勞工暴動被射殺時的血。
「你在想什麼?」提溫低聲問她。
她看了看周圍,確認沒其他遊客聽得到,才輕輕回答:「首都星有座王國將士愛國紀念館,裡面有個柜子里放著一個去『平叛』的士兵的軍服紐扣。那個人叫利歷,和我的名字很像,又出身戴拉星,所以我印象很深。」
她不知道利歷的性別,就姑且叫她好了。
「利歷囑託戰友,如果自己陣亡了,就把身上的隨便什麼東西帶回去給她的伴侶。她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沒有別的東西能留給伴侶。
「那粒金屬紐扣因為高溫有點融化走形了,中心有一個小小的洞,是雷射槍留下的致命傷彈道。」
提溫並無明顯的情緒表露,只是看著她,等待她說下去。
「我剛剛在想,那個利歷,和這個葉瑞塔,他們死的時候都在想什麼。」
一個作為革命者的碎片被記住,另一個則成為愛國將士的一員獲得生前想像不到的表彰。
「對布置規劃紀念場館的人來說,這兩個人在想什麼不重要,這麼說起來,聯盟好像沒有這種紀念館,」提溫環顧四周,忽地哂然搖頭,用上明顯在嘲弄的語氣,「我們這些陰險狡詐的聯盟人這些懶得標榜自己在道義上的優越性。」
以安戈涅為圓心、三步為半徑晃悠的哥利亞突然插口:「生死關頭誰有空想那麼多。前一秒可能還在想著要乾死對面那個,不往前就要被老大弄死,真的死到臨頭,只有怕和不甘心了。」
安戈涅苦笑了一下。
可能這次哥利亞是正確的。她經歷的那數次死亡的瞬間,她除了恐懼和痛楚幾乎來不及去感受別的。
複雜的問題答案經常很簡單。
維持統治的名目五花八門,反叛的理由也往往簡單:
再這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紀念館以動態地圖表現獨立戰爭的每一場戰役,並未肆意渲染戰事的血腥。最後一個展廳還特地開闢出了觀影廳,循環播放45分鐘長的戰時主題紀錄片。
在戰爭一年半中徹底摧毀的行星和人造太空城的名單很長,一個個地名滾過屏幕的幾十秒平淡而冷酷:
論軍事力量和裝備,絕對是平叛的王國軍占優勢。
但最後還是反叛的邊境人勝利了。
是因為正義站在他們這一邊嗎?還是因為王國軍太過昏聵,像一台內部鏽跡斑斑的機械,空有上過油的漂亮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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