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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時煙塵濃重, 即便是在場目擊者也很可能相信她是單純的受害者,只是因為足夠的政治價值而被無辜地捲入了陶朱雙蛇內部的鬥爭之中,慘遭叛逃的集團成員挾持。
但這麼想的人肯定不包括艾蘭因。
提溫事先已經就戶瀨砂的計劃與艾蘭因通氣。當時戶瀨砂恰好陪同他參觀軍工廠遠離生物科技園區, 這一安排更像是從旁協助,牽制住戶瀨砂的步伐, 阻止她第一時間趕到。
然而無論提溫和艾蘭因達成了怎樣的協議,那其中肯定不包括讓安戈涅充當談判的人質。從他的角度看,他的憤怒合理且正當。
因此安戈涅根本沒準備說辭。他不會相信,她越狡辯只會讓他越不快,她準備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承擔下來,任由他發作脾氣。
然而安戈涅在煎熬的沉默中等待良久,最後只等來淡淡的一句:「衣服都不披一件,這樣會著涼。」
看來他是打算維持涵養到底。那樣最好。她沒應聲,扶著圍欄站起來。她不記得自己在這裡坐了多少時間,但足夠讓她雙腿發麻,在起身的瞬間踉蹌晃了晃前撲。
艾蘭因伸臂圈住她,於是一下子就成了她投懷送抱般的怪異狀況。
安戈涅下意識推開他,他身體瞬間繃緊,隨即抱得更加用力,她幾乎喘不過氣,卻還被抬起臉。
她確實在渾渾的夜裡坐了很久,他帶有審視意味的手指都顯得十分溫暖。他細細地摩挲她的雙頰和眼下,這份溫存反而讓她後背發涼。
「哭了。」艾蘭因以陳述的口吻低語,明明她臉上那寥寥幾道淚痕早該乾涸到沒有印記。
安戈涅要扭頭,他鉗住她的下巴,幾乎與她額角相抵,語聲冷硬:「沒有本事留在你身邊的人不值得這樣傷心。」
她閉了閉眼:「我希望他走。」
艾蘭因深吸了口氣,猛然又前進半步,將她夾在樓梯護欄和自己之間。
玻璃圍欄至多到腰部,上半身懸空的危險感讓安戈涅身體不受控地僵硬。但她一咬牙,硬是沒有往艾蘭因的懷裡倚靠,反而後仰得更加厲害,頭部完全探出階梯。
「很好,」艾蘭因把她撈回來,連笑了數聲,深重的嘲弄從每個詞每個音節漫出來,「甘願捨身相助,這情誼確實動人。我體恤你辛苦、讓你和他去共和國度假,如今看來就是個巨大的錯誤。」
她學著他的腔調笑:「我希望別人自由,力所能及地幫忙,說不定還能等來未來的回報,你一定要往別的方向曲解,我也沒辦法。」
艾蘭因的手指穿進她的髮絲,危險地擦過她的後頸皮膚。他故意深吸一口氣,像在感知她的信息素:「耍無賴這招你倒是學得很好。照你這個說法,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神志清醒,沒有趁機和他私奔?」
她假笑著望著他:「私奔?」
他捉住了她都不曾知曉存在的蛛絲馬跡,臉色徹底沉下來,聲音很低,更像在自言自語:「你真的考慮過。」
安戈涅沉默了須臾,態度中的尖刺倏地收回去。她溫聲說:「我妄想過很多不可能的生活。如果我不是omega,如果我沒有被帶進王宮,如果我那個時候沒有救路伽、一個人逃得遠遠的,如果我滿足於只當某個alpha的伴侶,甚至於說……假如你沒有注意到我的價值,沒有介入我在宮裡的生活,我始終只是個無依無靠的私生公主……」
艾蘭因扣著她手臂的指掌越來越用力,緊到她疼痛。
她恍若不覺,只是說下去:「這些可能性我都想過。但我也清楚,沒有一種真的可能存在。」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追究過程和心跡?你向來只講結果和實際行動。我和誰是不是真的有過什麼、我為什麼要幫提溫脫逃都不重要,我回來了,一個人,很可能再也不會見他。這樣的結果,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艾蘭因忽然鬆開她,笑聲和掌心一樣空洞:「好,你不在乎我的感受,那麼西格呢?他知道嗎?」
室內的一切陷入凝滯的寂靜,戶外午夜的風大聲穿過林木,每根樹枝不堪承受摧折斷裂的脆響都無比清晰。
首都星的兩輪圓月開始朝著地平線下沉,慘澹的光輝是飄蕩過窗戶和走廊的幽靈,經過台階正中的兩人,順手將他們的臉容都染成蠟樣死氣沉沉的蒼白。
「你真的覺得他什麼都不知道?」艾蘭因又笑了一聲。
安戈涅嘴唇分開,卻很快緊緊閉上。
「你身邊有不止一個異性,離開首都星回來卻屢屢隔幾日才會和他見面。你身份敏感又總是身陷意外,他籌措臨時政府的事也忙碌,這合情合理,但如果他想,他真的會抽不出幾分鐘來見你?你被路伽綁架後他不就是那麼做的?堂堂叛軍首領,會愚笨遲鈍到那個地步?」
艾蘭因一反往常的和緩語調,一問比一問凌厲快速。
安戈涅扯起嘴角:「原來你對西格的評價相當高。」
艾蘭因並不介意她故意岔開話題:「我不會小看任何一個值得我留意的敵人。你也不應該輕視任何一個在乎你的alpha,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我同樣寬容。從關懷愛慕到怨恨的路,在你察覺時或許已經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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