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頁
血管脈動的起伏因為觸碰變得愈發鮮明,幻覺緩慢降臨,好像她的血液和生命在他的指腹下流動,而後與他身體裡流淌的血同調,以相同的節奏舒張。
奇異的緊張感和安心感同時來襲。
艾蘭因沒說下去,但話語明顯未盡。
他是否在等待她順勢問一句「為什麼你堅持下來了」?安戈涅從這個問題面前逃走了,她突然說:「如果發消息給你,卻一直未讀……那會影響我的情緒。那個時候我需要保留精力做正確的判斷。」
「真的嗎?」艾蘭因問。
她愣了一下,因為這問句的誠懇。
——他確實不知道答案,無法確定她在說漂亮話安撫他,還是真心實意地坦白。
她給了他一個微笑:「真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答案。
※
飛行器穿過綠化帶,滑入安戈涅新居半地下式的停車空間。
「你打算藏在我這裡?」這個問題本身就有種奇異的錯位感,一直以來都是她因為各種原因在艾蘭因的宅邸里避風頭。
「不歡迎我嗎?」飛行器門已經開了,他卻沒有立刻下去,好像真的只要她一句話,就會坐著這飛行器回不知道哪裡繼續銷聲匿跡。
安戈涅含蓄地翻了個白眼:「你的醫療團隊呢?」
「治療已經基本結束。你這裡也配備了醫生。」
「你不怕我身邊的人走漏風聲?」
「 我很放心。」
話說到這份上,再趕人好像不太厚道。而且之後一段時間,如果有艾蘭因在旁提供建議,她心裡確實會更踏實一些。
即便如此,安戈涅整理完行李,換了一身衣服走近臥室,看到艾蘭因正靠在窗邊的長沙發上看書,她還是先怔愣了須臾。
他是那麼自然地融入了她的生活環境,好像他原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就像她不知不覺就會在他的莊園裡過得很舒服一樣。
「今天有什麼打算?」他抬起頭。
「沒什麼打算……」即便有,也被艾蘭因的出現打亂了。
「那麼不如先好好休息,你回來的消息要明天才發布,其他的事也可以屆時再說。」
安戈涅克制住癱到床上的衝動:「這幾天我好像一直在休息……」
「但你休息好了嗎?」艾蘭因一句話問住她。
不論在化樂星城,還是從聯盟回首都星的途中,她都是斷斷續續地睡,靠藥物也靠要養精蓄銳的意志,但睡的總時長不短,睡得卻大都很淺,還經常做夢。
她沒正面回答,反而說:「你比我更需要休息。客房已經收拾好了。」
艾蘭因瞭然笑了笑,委婉卻也直白地回答:「我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你了。」
安戈涅注視他片刻,慢慢地踱過去,在沙發另一端坐下。艾蘭因摸了摸她的額發,很自然地按住她的後心,引著她枕到他的腿上。
「你腿上沒受傷?」她確認。
他有些哭笑不得:「沒有。」
安戈涅閉上眼又睜開,冷不防問:「路伽……他的身份,你一直知道嗎?」
撫摸她頭髮的手停了停。
「斐鐸一脈並未完全斷絕的傳聞一直有,但我並不知道他就是那位王太子的後裔,否則我也不會允許你和他交好。」
她呵了一聲:「王宮裡竟然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斐鐸死去的時候,上一代侯爵都還很年幼。」
聞言,她打量了艾蘭因一眼。她從來沒見過艾蘭因雙親的畫像,他幼年和少年時期的照片也從沒找到過,也很難想像他是除了現在這樣以外的別的模樣。
就好像他沒有幼少時期。
「你的那個神秘朋友呢?他沒有跟著你回首都星?」艾蘭因的提問同樣突然。
「他有自己的事。」安戈涅一筆帶過。其實是提溫把哥利亞「借走」了。他沒說要幹什麼,她也沒細究。
艾蘭因抬了一下好看的眉毛,似乎對此有些驚訝,但沒做評價。
安戈涅闔上眼簾,沒話找話地問:「你在看什麼?」
「古代詩歌。」
「在這種時候讀詩?」
「正因為是這種時候。」
她嗤笑一聲,仍然閉著眼睛:「什麼詩,能念幾句給我聽嗎?」
艾蘭因沉默了片刻才問:「就像以前一樣?」
她的睫毛尖惘然顫動了數下,但是沒有撩起眼簾看他的神色,只輕快地回答:「就像以前一樣。」
於是艾蘭因開始用古代語中的某個亞種語言念詩。
安戈涅原本想抗議他為什麼不用通行語譯本,但想想就算了。可能因為一丁點的心虛——在艾蘭因的督促下,她學過一點這種語言,但疏於操練,已經忘得差不多。
她只大致連蒙帶猜地知道這好像是首敘事詩,可能還有些宗教元素,講某個惡魔的人間故事。
「我以創世的第一日起誓,
以創世的最後一日起誓,
我以犯罪的奇恥大辱
和永恆真理的勝利起誓。
以失敗時的傷心痛苦、
勝利後的片刻遐想起誓……」 *
當惡魔開始以花里胡哨的排比向迷戀的人類女性起誓時,安戈涅已經昏昏欲睡。她對詩歌總是缺乏耐心,無法在和諧的音韻節奏里找到樂趣。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