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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的一聲輕響, 光點匯聚成人形,黑髮深眸的青年出現在安戈涅眼前。
他顯然剛處理完公務, 軍帽沒摘,身上還搭著黑色制服長外套。和她一樣,他也在動態捕捉儀前呆站了幾秒,這才想到已經可以坐下。
「西格。」安戈涅抓住扶手椅邊緣,輕聲念他的名字。
他沉吟片刻後開口:「總覺得……應該和你說好久不見。」
上次聯絡是差不多24個標準小時之前,面對面地談話也僅僅過去了幾天。
但密集的意外和轉折讓分開的數日變得仿佛有數倍長,更不用說他們上次是以未得出結論的爭執道別的。
「之前聯繫時別人在場, 我沒有機會說,但我要再次為我上次的表現道歉。」
安戈涅搖了搖頭:「我不生氣了。」
這是實話。那時候的失落和不被理解的憤怒已經飛快地褪色, 她現在已經能心平氣和地和西格的虛像獨處,甚至仔細地觀察對方的外貌。
他明顯比之前消瘦,看起來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安戈涅柔聲問:「你吃過飯了嗎?」
西格愣了愣:「還沒有。」
她調侃似地又發一問:「怎麼,你的新秘書官還沒有學會怎麼督促你按時吃飯?」
他苦笑了一下:「要怪我這個不太好相處的長官。」頓了頓,他說道:「你氣色比上次聯絡的時候好了一些。」
安戈涅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到了化樂星城我除了和人吃了一頓飯,好像基本就在睡覺。」
「那也好。」
寒暄到這裡告一段落。「那麼,新聞你看了嗎……?」她含蓄地發問。
西格鬆弛的表情略微收斂:「庭審的轉播我看了。」
「我是得到的文字消息。」
數秒沉默。
半個小時前, 對舊王安普阿的審判第二次庭審開啟。此前公眾大都認為舊王本人會行使沉默權, 將辯護的重責全權交給法律代理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 安普阿不僅發言了,還發表了一段幾乎超時的長篇自述。
他承認王政下的諸多政策不合理且腐朽, 比如徵收omega、比如將大部分星球交由空降的總督管理。他並非沒想過改變現狀,但在觸怒利益集團王位不保和自身安全之間,他退縮了。
他還坦白身在首都星的王宮中, 信息實則十分閉塞,導致他與民眾身處的一日日的現實逐漸脫節, 深陷幻覺,以為王宮外還是他登基初期的繁盛景象。
安普阿還對近日首都星的連環刺殺事件做出了評價。他誠懇地請求路伽停止這樣的恐怖行為,因為每次襲擊都有可能波及到無辜的民眾。在王國分裂危機空前的時刻,他呼籲所有王國人回想他們共同擁有的東西——語言,歷史,還有在對抗第九共和國的衝突中服役乃至喪生的祖輩。
最重要的是,他十分自然地將話題轉到了路伽身上。
安普阿不否認路伽確實擁有繼承權,雖然他是個omega,但從血緣上,他在繼承人順位上僅次於公主安戈涅。但這些都不那麼重要,王室是否應當繼續存在、這根維繫各個星球的紐帶是否要剪斷應當由王國人決定。如果路伽真的要和王太子斐鐸一樣聲稱自己全心為王國,那麼更應該放棄暴力手段,這是他作為一個長者、也是他的親族的請求……
總體而言,這是份相當好懂的懺悔書。
媒體向來擅長抓住焦點:安普阿透露了兩個此前未知的重大事實,其一,路伽是個omega;其二,他公開認可了公主安戈涅擁有優先的王位繼承權。
至於安普阿的悔罪態度有多誠摯,就各有各的看法了。
「我不會問你在助推舊王改變想法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他認罪是我樂見的,」停頓半晌,西格緊繃的臉部線條更凸顯出態度的嚴肅,「你的想法並未改變,你還是想要王位,是這樣嗎?」
「是,這幾天的所見所聞讓我更加堅定。」
安戈涅換了個坐姿:「順便一問,現在我是和指揮官西格對話嗎?」
黑髮青年木然眨了眨眼,一瞬間沒掩飾住被擊中般的痛楚。她這樣將他的社會身份與他的人格切割的姿態讓他受傷——
因為潛台詞很清楚,無論她對他本人怎麼想,身為指揮官的西格是對手,甚至可能是敵人。
她將腰背挺得更加直,同時儘可能平靜地說道:「我們的意見有很大分歧,所以我有心理準備,你的看法可能會讓我受傷。但我寧願你對我誠實直接,我不希望……你哄著我、實則看輕我,覺得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西格,」她的聲音有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上次見面時我或許還不夠成熟。但現在艾蘭因不在,我必須獨當一面。我想要的是你對我……身為另一個政治玩家的尊重。」
她微笑了一下:「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西格看上去差點要立刻站起身到她身邊來。但他隨即意識到,在眼前的只是安戈涅的投影。她在王國之外的某座星城。
他鬆開抓住椅子把手的五指,淡而苦澀地彎了彎眼角:「好,我知道了。」
隨著這一個小動作,年輕的指揮官眉眼間那點柔軟的情緒迅速地收斂乾淨,他利落地反問:「那麼,你現在又是以什麼身份來和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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