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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在行宮, 而有心事的時候、尤其在行宮悶著的日子,安戈涅習慣找路伽傾訴,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他。
他們一開始關係稱得上糟糕,她認定路伽的柔弱纖細是張面具,那雙清醒得痛苦的眼睛深處別有所圖;他對她說話和和氣氣,卻又會一針見血地調侃她享受的特殊對待,不知道是好奇還是敵意。
具體的契機難以分辨,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變得難以分離。
確切說……是她變得異常依賴路伽。
也是同一段時光, 她深陷二次分化時期特有的困惑——她沒法一下子跳出beta的思維模式,原本會被她視作異性的對象一下子就成了同性。
喜歡和男性omega待在一起是友情,還是別的種類的親密關係?
當狹義的性別有六種,實在很難掌握好這方面的距離。
回憶起路伽,就很難不順帶想到艾蘭因。
艾蘭因對於她和路伽的關係持默許態度。他鼓勵她多交朋友,但也從來沒圈定她應該和哪些人多往來。但不難想見,能和她多有接觸的人, 肯定由他篩選過。
就是這樣, 他給她自由, 但從來不是無限制的自由。
安戈涅側過臉,木然地看著窗外獵場邊緣的林地。
艾蘭因剛才那茫然的神色再度浮現在眼前。她雙掌蓋住臉, 用力搓了搓,弄得臉頰發痛,試圖藉此把他的臉徹底趕出腦袋。
也只有此刻, 她才能承認:比起應對西格,一想到回到首都星, 給她造成更大壓力的是面對艾蘭因。
她習慣了看艾蘭因的背影,跟隨他,抬頭看他,懷著心思小心翼翼地靠近。這些都是艾蘭因的誘導嗎?即便是現在,安戈涅也無法下定論。
在她的境地,要對他產生好感幾乎是必然。
誰讓艾蘭因總是不動聲色地幾句話,就替她擋掉討厭的alpha的進逼呢?他還會言笑晏晏地讓有意為難她的傢伙無言以對。
社交場合她耗盡精力了,就悄悄拽一下他的衣袖,大多數時候他會找到體面的由頭,讓她如願早退。
後來年紀漸長,抓衣袖不合適了,安戈涅就站在艾蘭因背後,悄悄地拉住他的外套下擺,做只有他感覺得到的小動作。
——老師。
她這麼叫他。
也許這在他人眼裡是諂媚、是早熟的攀附,也由此滋生出一些流言蜚語,但那時候安戈涅眼裡,艾蘭因接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她和路伽搞不定的場合,只要艾蘭因出現,她立刻就心定了。
就連她叫他「老師」,其實也是她爭取來的特殊對待。
艾蘭因最初會彬彬有禮地糾正她,說他擔不起當她的老師,讓她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好。但是漸漸地,她不甘心只當他分心照看一二的公主殿下。
她需要更加獨特、更加緊密的紐帶。
最後安戈涅成功了。
首相艾蘭因的「學生」只有她一個。
即便是特殊待遇也有邊界。安戈涅清楚不論是出於政治考量,還是個人感情因素,他都不會回應。
艾蘭因的無懈可擊讓她一度迷戀,也讓她最終斷念。
可是事到如今,他又為什麼突然做出那麼有人味的舉動?倒好像他在因為她態度改變而掙扎、而困惑、甚至不由自主地示弱。
安戈涅討厭依然會因為艾蘭因有情緒波動的自己。
自我嫌惡像一層冰冷的黏膜,從頭到腳緊緊地裹住她。即便知道有許多事等著她去做,她卻始終無法積攢起撐起身的力氣。
期間有人進來送餐,安戈涅仰臥著,揚聲讓他們放下就離開。
又不知道多久,無法忽視的飢餓感一陣陣襲來,她突然間就擺脫了渾渾噩噩的平靜,從名為艾蘭因的症狀中復甦,徹底活了過來。
她揉著肚子站起來,大步穿過房間,渾身上下又充滿改變現狀的決心與動力,以及許多沒來由的自信心。
昏暗的林地與草場燈火稀疏地,兩輪冷色的月亮高懸半空,像一雙窺探的眼睛。安戈涅把室內的每盞燈都打開,環視四周,離開臥室巡視套間的每個屋子。
她很快找到了目標。
書桌上放了一個精緻的包裝盒,裡面是枚全新的腕帶式光腦終端,和政變前安戈涅使用的同款同色。
安戈涅啟動電源,毫不意外地發現光網身份帳戶已經認證連結完畢——當然是安戈涅名下的。
她沒急著清理爆炸的收件箱,而是在餐桌邊坐下,背脊挺直,專心致志地吃飯補充能量。
那姿態有如生活劇舞台上,為透明的觀眾表演的主角。
飯後安戈涅先處理未讀的消息。
首都星被攻破當日擠進來的消息全都下載並存檔轉移到特殊文件夾,日後她可以從中篩選出名單,辨認現在還在首都星的人里,有哪些可能對她抱有善意,哪些人則是不可信賴的牆頭草。
昨天今天收到的新消息基本是不太熟的熟人的打探,大概是發現她的通緝令撤銷,有所猜測。她一眼掃過去,大部分沒打開就直接刪除,少部分同樣歸檔等待觀察。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半個小時前的消息:來自內廷檔案系統通知,已經為她開通特殊閱覽權限,安裝加密載件後就可以在光腦上閱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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