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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驚疑不定地駐足原地,提溫又輕笑兩聲:「不要就算了。沒有逼人喝酒的道理。」
他擱下酒杯,透明的器皿與白色的台面互相叩擊,他的力道有些大,立刻傳來一聲幾欲碎裂的不祥脆響。
提溫喝醉了……?
Alpha的感官本來就敏銳,提溫又有些潔癖,與她吃飯時酒水每次都淺嘗輒止,從未貪杯。因此在安戈涅的印象里,他實在很難與這個酒氣瀰漫的空間聯繫在一起。
金髮青年吸了口氣,開口時空氣里那根剛才繃緊到發不出聲音的弦仿佛不復存在,他又是清醒鎮定的:「你有什麼事和我說?」
安戈涅便簡略將易耘轉而支持她、協助她威脅安普阿為她鋪路的事陳述了一遍。頓了頓,她又補充:「首都星的空域管制一時半會不會解除,我約了和西格再好好談一次。這回我更有把握和他達成共識。」
提溫安靜地聽她講述,直到她收聲都沒說一句話。他只是認真地、太過認真地注視著她,好像她是某種亟待研究的新物種。
安戈涅不禁懷疑他有沒有聽進去哪怕一句話。
他一開口,就證明了她的擔憂是不必要的:「你想到來告訴我這些進展,我很高興。」
乍一聽沒問題的禮貌措辭,細細揣摩選卻顯得古怪——這說法的潛台詞是,他原本並不期待她與他通氣。難以判斷這是控訴、嘲諷,抑或是真心實意的感慨。
「應該的,不是嗎?」安戈涅謹慎地回答。
「你自己就已經做得很好,是否告訴我這些……其實不會有什麼區別,」提溫舉起酒杯端詳裡面剩下的漿液,但更像在觀察自己被弧形杯壁扭曲的滑稽倒影,「我現在無法給你更多的助力。母親已經對你開價的情況下,她也不會允許我那麼做。」
他微微偏頭思考了幾秒,抬手往另一個空酒杯里傾倒佳釀,往安戈涅的方向推過來:「還是陪我喝一杯吧,祝賀你又往前一步。」
這著實是個很難拒絕的邀請。
「或者,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等待舊王庭審露面的結果。那對你應該至關重要。」
她走近一點,不確定是坐到沙發上,還是和他一樣直接席地而坐。
「啊,這裡有點髒。我剛剛不小心把酒潑到地毯上了。選你舒適的座位就好,不要管我。」
安戈涅最後在地上抱膝坐下,與提溫隔了一個小桌。從這個角度,她看到提溫身側的地面確實有一小灘暗色的污漬。
只是混雜在酒香中的鐵鏽氣味讓她很難相信,那真的只是杯失手潑出的酒。
「你……」安戈涅眸光閃動,找不到合適的措辭問詢。
提溫的很多事他們從不正面談論,但她心裡有猜測。
上一次、她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房間裡也有鮮血特有的氣味。他堅持先換衣服,再次出現時房間裡有香氣濃郁的芍藥花。而他又是傷口能夠極快癒合的體質。
他有自殘行為並非一天兩天。
「啊——」提溫輕輕嘆息,卻沒什麼露餡的懊惱之情,「沒什麼,壓力大的時候,覺得無趣的時候,我經常會這麼做,反正也不會有嚴重的後果。」
「為什麼?」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單手撐著額角,用目光向她確認:真的想知道嗎?說好了要保持距離。
「你說你幾乎沒有痛覺的……」半晌,她輕聲說。
提溫怔了一下,驚訝於她還記得:「在神經末梢分布密集的部位還是可以喚起痛覺的。所以挑選位置很重要。」
「為什麼?」她又問一遍。
他低頭笑了笑:「先喝了這杯我再告訴你。」
安戈涅盯著小半杯烈酒里露出的漂亮球形冰塊,明顯猶豫了片刻。提溫見狀唇角笑弧加深:「你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沒必要勉強自己喝。我能理解的。」
簡直像在委婉地讓她走。
她眼睫朝上快速撩了一下,表情幾乎沒有變化,拿起沉甸甸的酒杯就灌了一大口。
無法解釋這一刻她在想什麼。
明知道那麼一大口烈酒下去會誤事,幾個小時後她需要清醒地面對西格。可她沒法扼殺暴漲的探究心。
提溫一瞬間變得面無表情,好像過於驚訝因而忘了該調動面部肌肉。
安戈涅預期中燒入喉管的辣意並未出現,滾過舌面的是略顯甜膩的糖漿汽水,氣泡已經流失殆盡。她有點瞠目結舌,不禁抽動鼻尖,空氣里的酒味不是假的。
提溫愉快地低笑兩聲,抬手晃了晃一個金屬制容器:「酒在這裡。」
她這才意識到踩中了惡作劇陷阱。可他看起來並沒有十分得意,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你喝了,我得遵守諾言告訴你原因,你現在捂住耳朵還來得及。」
安戈涅捏緊了冰涼的杯壁。
「痛覺讓我能確認自己還活著,這是大多數情況下,也是至今為止我這麼做的原因,但也有的時候,」提溫唐突地停住,聲音和視線都壓低,「我在試著用物理痛覺遮蓋心理因素造成的痛覺。」
他的笑聲有些空洞,翠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這麼說拐彎抹角……其實也就是所謂的心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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