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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聞王爺昨晚在我這喝了三壺茶便走了,我沐浴出來後王爺已經不在了,還以為是我這房間的茶和王爺自己的茶有什麼不同,所以趕緊再招待王爺喝一杯。」
林笙的語氣帶著笑,出於讀書人的矜持,他笑時都會用衣袖遮著唇,只是露出彎彎的眉眼,看上去很有些文雅的氣度在。
秦星一開始還沒聽出林笙話里調笑的意味,半晌反應過來,就著強撐的怒氣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心裡卻完全沒有表面上那麼生氣。
他只想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下人,連這種屁事都敢說給新進門的王妃聽!
「咳咳,我問你,你昨晚說的那些,可是出自真心?」
秦星不想繼續林笙的話,趕忙換了話題。
「王爺一早來找我,便是要問這個?」林笙笑了笑,應的很大方,「自然是真心。」
「你為何要同我說那些?」
「為了自己,也為了王爺。」林笙在側邊坐下,看著秦星的眼睛格外認真,「王爺,我知你是個有本事的,是北延真正的英雄,若不是我,你本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但換個角度來說,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北延不缺侯也不缺相,若是有心,安排十個我進來也並非難事。所以我對王爺問心無愧,我只是出於自己仰慕英雄的心,對王爺產生了憐惜之情。」
「對我來說也是一樣,就算沒有王爺你,憑我的出身,我也早該知道家中不會如此輕易的為我開路,我自小便過的坎坷,如今想來這也只是坎坷的一環,我早就該適應了才對,可······」
說到這裡,林笙不由得輕輕嘆息了一聲,笑意也從臉上淡去,「終究是不甘。」
其實原主和秦星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們本就該惺惺相惜才是,林笙的這些話全部都是原主的心聲,他只是替他說出來了而已。
而這些話,也讓秦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林笙確實是和他一樣的人,他們是同病相憐的一路人。
「你說你的出身,莫非侯爺待你不好?」
既然秦星主動問起,林笙便一五一十將從小受的那些苦說與他聽,尤其是說起他母親所受的擠壓,眸色更是暗了暗。
先皇后去世的早,秦星對慈母的形象一直都有惻隱之心。
等到林笙說完,早已是日上三竿。眼看著太陽從窗欞照進來,他這才恍然自己說的太投入,以至於將時間都忘記了。
「王爺,我讓下人替你備飯吧,送到你的房間嗎?」
他說著便起身,卻被秦星按住了手,搖搖頭,「送到這裡,我與你一道。」
林笙一頓,隨後沖秦星嫣然一笑,「好。」
*
林笙的淡然讓秦星一度以為他是個十分看得開的人,直到他某日晚練回府,碰到林笙在桃花園裡對花自酌。
秦星去時,林笙已經有些醉了。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的雙腮緋紅,雙眸盛滿一泓醉意,發如垂柳隨風動,佳人醉顏酡。
看見有陰影覆蓋過來遮住了月光,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林笙笑了笑,舉著酒杯問,「王爺,今日怎麼回的這樣早?」
「你有心事?」
「沒有······臣的心事,都已經說與王爺聽了,又怎麼還會有心事······」
林笙痴痴的笑出了聲,那樣子有些天真,又有些媚,秦星蹙著眉,將他手上的酒杯奪下,用著他的杯子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
見他願意陪自己喝,林笙看起來很是開心,學著他的模樣,兩人便用著同一個酒杯一來一回的喝,喝的林笙越來越醉,最後歪歪倒在青石板凳上,口中喃喃,仿佛吟著一首詩。
「什麼?」
「!@##¥%……」
秦星對詩詞歌賦這些本就一竅不通,林笙現在又說的含含糊糊,他就更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了。無奈,他只能趴在林笙的唇邊,這才模糊的聽見幾句,「雕龍妙筆,凌雲章······縱橫不就,空惹醉。騰蛟起鳳春秋筆,廣陵絕調,浮樽酹······寒潭冷簟染悽美,秋風一嘆,半池淚。長袖難挽東流水,煙波,千里,留人醉·····」
這詩聽起來有些耳熟,但也僅僅是耳熟的地步。秦星聽了個斷斷續續,後面的便再也聽不真切,連蒙帶猜的,他想應該不是什麼積極向上的內容,林笙的心情果然不太好。
等他醒了,他要問問,這首詩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先把人送回房間。
此時已是夏末,晚間有風時天氣微涼,秦星倒是沒什麼感覺,可林笙卻在石凳上忍不住打了兩個哆嗦。
「外面涼,走吧,回屋。」
秦星試著去拉他,可不知林笙將這石凳當做了什麼寶貝,死死抱著就是不肯撒手,竟讓秦星都費了一番力氣。
秦星本就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弄了兩次沒把人弄起來便失了性子,把林笙的手指一次性全掰開,扛在肩上便把人扛回了屋。
醉酒後的林笙與清醒時格外不同,比平時更愛動也更愛說,在秦星的肩膀上晃來晃去,原本秦星覺得自己扛個文弱書生那是輕輕鬆鬆的事,沒想到林笙擺動的幅度實在太大,他一個大意,險些沒讓林笙從自己手裡滑下去,還好他眼疾手快,關鍵時刻換了個姿勢,在林笙往下掉的時候接住了他下墜的身子,像抱孩子似的抱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