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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告知他們,這並不意味著林笙的情況已經徹底穩定了,真正糟糕的是他身體的內部情況,發情期讓他本就脆弱的身體早已變得千瘡百孔,如果無法好好醫治,他的情況將會迅速惡化,甚至可能會危及生命。
季晏禮頹然地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發出低聲的啜泣。
一直以來他都尊重著林笙的意願,沒有對他進行強制標記,一方面是他不想讓林笙恨他,另一方面,他還是對哥哥無法徹底釋懷,所以他選擇繼續等待,如果林笙願意接受他,他也就不必對哥哥感到那麼內疚了。
可是此時,他卻在強烈地憎恨著,他憎恨自己的猶豫,憎恨著林笙對哥哥那麼強烈的愛意,甚至他在憎恨哥哥,恨他為什麼要死、為什麼要在死前對林笙進行臨時標記。
事到如今,林笙不但已經忘不了他的哥哥,就連身體也成為了哥哥的所有物,難道就算是死了,哥哥也要帶著自己的Omega一起下地獄,讓他跟隨著他一起腐爛嗎?
季晏禮的神智有些恍惚,扶著椅背,慢慢地站了起來,準備迎接林笙出來,可就在此時,急救室的燈卻又一次亮了起來,急救室的護士推開門,告知醫生病人的情況忽然出現了急劇惡化,需要立刻緊急搶救。
醫生聞言馬上折返回急救室,盯著急救室門框上的紅燈,季晏禮的眼前漸漸出現了重影,映出一片血紅色。
他的吐息間縈繞著曇花的氣息,混合著濃郁的血腥味,味道強烈得讓他呼吸困難,耳邊嗡鳴聲不斷,胸前悶得想要吐出來。
意識就像是老舊的磁帶,斷斷續續的,有時他覺得自己很清醒,有時卻又好像是在做夢,甚至偶爾他的意識會斷了幾秒,就像是睡著了,卻分明沒有絲毫睡意。
走廊里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安靜,大概是已經進入深夜了,但對於時間,季晏禮已經沒有任何概念了,甚至想不起拿起手機看上一眼,麻木的大腦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不要死。
他不能死。
不要像他的哥哥那樣離他而去。
仿佛是過了很久,急救室的燈熄滅了,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術服上都是血,摘下口罩說了些什麼。
季晏禮的耳鳴很嚴重,聽不到醫生在說什麼,他只是看到,當醫生做出口型後,他的母親一下子哭了出來。
頃刻之間,他頭暈目眩,身體一晃,跌坐到椅子上,即使想要再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動不了了,他說不出任何話,也無法動一動指節,全身都是麻的,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他帶著滿身的血,靜靜地坐在急救室的門口,一如哥哥死去時的林笙。
他也失去了自己心愛的人。
……
季晏禮坐在辦公桌前,久久地凝視相框中的全家福,忽然伸手將相框拿了過來,「咔嗒」一聲輕響,將相框的背面拆下,取出了一張被壓在照片後的紙條。
紙條皺巴巴的,顏色陳舊,是他在很多年前寫的,那時候他的哥哥還沒有死,所有人都很幸福,他依舊是那個放蕩不羈的紈絝子弟,卻因為不能言說的暗戀而心生煩悶,考試時一個字不會寫,在草稿紙上隨意塗鴉,還寫下了一句話。
「如果我是哥哥……」
在寫下這句話後,那時的他忽然感到分外的羞恥,心虛地將這句話撕下來,團成一團塞進了校服口袋裡,本來是打算扔掉的,卻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一直保存到現在。
這是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其他人看不懂,看懂了也肯定只是以為他不想被兄長壓過一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會與林笙有關。
誰都不知道他最隱秘的願望。如果他是哥哥,他就能先和林笙相遇,令林笙傾心與他,而後來他則是在想,如果他能代替哥哥死去,林笙便不會那麼難過,更不會那麼早地過世。
看著這張字條,季晏禮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將它放在桌上,正準備將照片與字條復原,卻忽然聽到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請進。」
他將相框倒扣過去,遮住照片與字條,沉聲對門外的人說道。
屋門應聲而開,走進來的是他的秘書,漂亮的女秘書沖他微笑點頭,和他說道:「季總,時間到了,您該出發了。」
季晏禮有些意外,因為他不記得今天下午有什麼要外出的安排,便問道:「是什麼事?」
「難道您不記得了?」秘書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很快笑了起來,「那幸好您之前特意吩咐我,讓我提醒您。您弟弟要參加全市的演講比賽,您曾說過一定要到場去看,就是今天了。」
「我的……弟弟?」季晏禮蹙起眉頭,「我的哪個弟弟?」
秘書更驚訝了:「還能有誰,就是季晏辭小少爺啊。」
季晏禮一下子愣住了。
片刻之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伸手扶起相框,卻發現上面的全家福發生了變化,變成了他們一家四口過去的照片。
照片中的父母還很年輕,坐在照片中間,身邊佇立著少年,父親的腿上坐著更小的男孩,少年本該是他的哥哥季晏辭,而如今卻變成了——
季晏禮的雙眼漸漸睜大,看著少年的面容,儘管他與哥哥的長相有些相似,但不容錯認,這個少年是他自己,而坐在父親腿上的男孩卻是他哥哥季晏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