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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令和將整盤核桃糕塞他手裡,關愛道:「來,補補腦子,以後也不至於這般沒眼色了。」
真是個沒事找事笨蛋,好好的跑去驚擾祖母做甚。
朱長澤委屈得很,我這還不是擔心你被外祖父責罰,才去請外祖母過來救場的麼。
兩人正眉來眼去的時候,又聽見姜氏語氣有些懷念道:「上回容哥兒說要去桐梓關,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韓令和目光一瞬間變得暗沉,朱長澤也差點紅了眼。
韓首輔卻只是認真回道:「應該快回來了吧,若是再不回來,老夫親自去接他。」
朱長澤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傷,眼裡也泛起了淚光。
外祖父與外祖母只有一子一女。
朱長澤母親韓秀慧居長,自小便聰慧異常,即便嫁給了康親王,也一直管著韓家在江南等地的紗廠、布坊、海貿等生意。
韓令和父親韓成容居幼,自小不算伶俐,卻十分刻苦,乃天順元年二甲進士,後來被天順帝點名做了中書舍人,十五年前伴駕出征時命喪桐梓關。
韓首輔當年將北狄大軍攔在九門外時,不想城內也混入了北狄細作,襲擊了不少勛貴大臣府上,韓家首當其衝。
姜氏為護著年幼的韓令和與朱長澤二人,不幸中了毒箭,好不容易救回來後,卻變得神志不清,除了丈夫,其他人都不大認得。
韓首輔見不得朱長澤那不爭氣的模樣,使眼色讓孫子將人帶走。
韓令和帶走朱長澤的同時,趁機將那盤核桃糕放到了韓首輔面前的案几上。
韓首輔見此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竟突然笑了起來。
姜氏用食指戳了戳他手臂,滿眼好奇道:「東升,你又笑得跟狐狸似,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韓首輔握住姜氏的手,想起自己今日看的兩場熱鬧,忍不住感慨道:「嫡親姐妹,同年產女,一個流落江南,一個嬌養京城,姐姐的女兒像妹妹,妹妹的女兒像姐姐。」
「呵,這世間哪裡來的如此多巧合。」
姜氏其實沒聽明白,卻還是點頭附和道:「巧合背後,必有蹊蹺。」
韓首輔誇讚道:「燦娘有大智慧!」
朱成宣十多日前便出發去了紹興府,聽說是韓家鎮紗廠魯師傅送了一張圖紙進京,說是他女徒弟林青瑜畫的。
天策神機營已經好些年未出過像樣的成果了,朱成宣只看了圖紙一眼,便迫不及待地去了韓家鎮。
韓首輔隨手取了塊核桃糕慢慢吃著,見妻子又開始發呆,便牽著人往後院走去,心裡盤算著明日就將那混帳孫子攆去韓家鎮吧,也好早些遇到他那會發明蒸汽機的夫人麼。
明月下,人影成雙,緣分這東西當真是妙不可言。
韓首輔被核桃糕甜得心軟,忍不住對妻子感慨道:「燦娘,這老天爺,大約是真的閒得慌。」
*
曹芳菲發現的那顆半紅蜜桃最終被公主府暗衛摘下,然後被氣狠了的的安平長公主扔進了荷塘里。
當然,曹芳菲與朱長庸的一言一行,也同樣一絲不漏地進了安平長公主,及其駙馬忠勇侯梁戟的耳朵里。
安平長公主氣得直拍桌,咬牙切齒道:「好一個朱長庸!竟敢算計到我公主府里來!」
「曹家丫頭也不知所謂!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對得起她曹家列祖列宗嗎!」
梁戟心想,那丫頭自小生活在錦繡窩中,骨子裡頭怕是早就沒有了祖宗的氣節。
定國公府曹氏祖籍在幽州臨安,與北狄接壤相鄰。
前朝末年皇帝昏庸,吏治腐朽,民亂四起,北狄賊寇時常入幽州燒殺劫掠,卻無官軍阻止。
曹氏乃幽州第一豪族,族中話事人見朝廷指望不上,便自行組織騎兵游勇抗擊北狄賊寇,後又不斷壯大,最終發展成為了赫赫有名的幽州鐵騎。
前朝桀帝駕崩後,各地諸侯紛紛起義,曹氏一族卻並未參與,只因北狄人虎視眈眈,幽州鐵騎受其牽制,不敢動、也不能動。
歷經六年戰亂,高祖皇帝最先占領京師,建立旻朝,幽州曹氏也順勢歸附。
幽州鐵騎統帥、曹氏族長曹洪安被高祖皇帝冊封為定國公,賜丹書鐵券,世襲罔替。
自此,定國公府女眷幼小居京城,成年男子則入軍中,率領幽州鐵騎世代鎮守北疆,至今已越百餘年。
曹氏一族與北狄有世仇,百年來亡於北狄彎刀下的兒郎不知凡幾。
十五年前定國公曹正淵與獨子曹啟賢戰死桐梓關,據說連個全屍都沒有。
噩耗傳至京中,世子夫人方氏受驚早產,生下曹芳菲便撒手人寰。
定國公府滿門忠烈,便只剩下曹芳菲,與其剛滿九歲的兄長曹信業。
為了重整幽州鐵騎,曹信業在母親剛過世時,就被族伯接去了幽州,小小年紀便在戰場上與北狄人拼殺。
曹芳菲則被安鄉伯府的人接了去,自小被安鄉伯府眾人捧著長大。
安平長公主生母曹氏太皇太后與曹正淵父親乃同母姐弟,只生了她跟英宗皇帝兩個。
算起來,安平長公主即是天順帝與康親王的親姑母,也是曹啟賢的表姑母。
她這些年對曹芳菲頗有看顧,曹芳菲平日裡還喚她一聲姑祖母呢。
想到曹芳菲平日裡那乖巧模樣,安平長公主又怒道:「她兄長這些年好不容易才重整了幽州鐵騎,她若是與朱長庸攪和在一起,叫他兄長以後如何服眾!真是個蠢貨,叫人算計了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