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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主事咧嘴笑了笑,頗為自信道:「老夫於機括格物之道上比魯老三還稍微強一些,又乃弘農司主事,於人脈資源上更有優勢,您何不考慮考慮授權於老夫?」
神機營各司相互幫忙雖然是常有的事情,但也從來都不是免費的。
像林青瑜這樣只負責繪製圖紙,實物研製打造以及實驗矯正全權打包交給他人完成的話,將來即便因為此項利器得了評級封賞,是必須要適當讓出幾分好處去的。
對此林青瑜表示非常理解,在這個平行世界裡可沒有數控工具機。
如今就連個小小的螺絲釘都是純手工製造,打造實物遠遠比繪製圖紙要難上千倍不止!
林青瑜跟魯主事原本沒有半點交情,有好處自然是先想著熟人,聞言有些為難地看了魯師傅一眼。
魯師傅還未出聲說什麼,魯主事便又迫不及待地看著自家兄弟賣慘道:「老三,你就算不體諒為兄,但也好歹顧念顧念你那大侄兒呀!他年歲眼見著已將近不惑,到如今卻還只是個秀才功名!每隔三年都興師動眾地往杭州跑,卻又每回都淪為陪襯。」
「為兄這些年是親眼看著他從意氣風發到萎靡不振,若只是他自己才疏學淺倒也罷了,可南山書院裡尚有許多才學不如他的人都已經成了舉人,就因為他們不在江浙應試!」
「……莫說是大郎自己心有不甘,便是老夫也替他鳴不平啊!」
魯主事大約是真的為兒子惋惜,那言語裡的心酸就是林青瑜也聽得心裡頭直嘆氣。
見魯師傅似乎還要張嘴說些什麼,魯主事又急急道:「再說了,你難道就想看著母親日日上門去尋你媳婦的麻煩麼?」
「……」你竟然還有臉提此事?!
魯師傅瞪了自家兄長一眼,沒好氣道:「你在替大郎求那恩蔭名額之前,是不是也該先問問阿瑜用不用得上,而不是自說自話地將其視為囊中之物!」
「……我、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問麼?」魯主事聞言有些心虛道。
坐在一旁瞧熱鬧的林青瑜八寶茶都快喝完了大半盅,魯主事跟魯師傅才終於言詞客氣地說明了來意。
說白了就是魯主事想要接了造捲軸紡紗機的項目,只是報酬的話,卻是希望林青瑜被評了匠級後,能給他大兒子一個國子監的恩蔭名額。
林青瑜聽完後,有些猶豫道:「如今評級還是沒影的事,那恩蔭名額也不知能得幾個,我家裡還有一個讀書的弟弟,再過兩年就要下場科舉,到時候說不得也得用上。」
朱成宣聽了這話終於憋不住了,跳出來說著風涼話道:「林宏山那二愣子的種,又是在浙江參加科舉,嘖嘖……,那恩蔭名額你還是給他留一個的好!」
魯主事只聽說同樣也是在浙江參將科舉,立時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情道:「江浙科舉難,難於上青天啊!」
魯師傅也同樣感慨道:「大旻學子必須回祖籍參加科舉,當年太/祖/父/來京城神機營時就應該跟紹興魯氏分宗別立,也勉得兒孫在浙江科舉場上空消磨光陰,哎……,也不知他老人在地下知不知曉。」
魯主事對此頗為贊同,聞言肯定道:「大郎每回鄉試落榜回來,都會去後院祠堂里點香哭問,問/太/祖/父當年為何不分宗?他老人家在地下想必是知曉的。」
「……」浙江鄉試已經將人逼到這份兒上了?
林青瑜跟朱成宣兩個面面相覷,聽了這話有些想笑,但又覺得若是真笑出了聲來,未免會顯得太過冷心冷肺。
林青瑜掩飾般地輕咳了一聲,魯主事也終於回過神來,繼續道:「/太/祖/父當年因『珍娘紡紗機』被評為大匠,『捲軸紡紗機』於某些方面比『珍娘紡紗機』還要高明許多,想來得個大匠評級定是沒問題的。」
魯主事看著林青瑜直言道:「大匠名下有兩個國子監恩蔭名額,其中一個林副主事要為令弟備著,另一個不知可不可以勻給老夫?」
你這般費盡心力地前後鋪墊,還拉了親兄弟作配,將心酸老父親的形象刻畫得如此感人,我能不答應麼?
林青瑜想著自己還有蒸汽機打底,心裡自然是沒有半分不舍,只是她嘴裡此時含著一塊兒核桃仁,打算先咽下去再應他。
朱成宣見她不答,心裡便想歪了幾分,於是湊過來低聲勸道:「你放心,你未來夫君讀書很是厲害,子孫也差不到哪兒去,那恩蔭名額不必留著。」
林青瑜:「……」拜託,我真的沒有想那麼遠!
林青瑜趕忙咽下核桃仁,在魯主事期待的目光下點頭同意。
只是剛一應下,那弘農司魯主事便立即化身成了另一名監工,日日來雜造司里催著林青瑜繪製圖紙,再加上王爺姨父一起,折磨得林青瑜險些想要罷工。
*
轉眼又到了七日一休的時候,林青瑜終於得空想起自己在京城還有一個掉包了她身份的仇人。
天光大亮的時候,林青瑜帶著珍珠兒一起去神匠坊榆樹胡同里吃滷煮火燒。
韓秀蘭跟玉珠兒都受不了那個味兒,珍珠兒跟林青瑜卻是十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