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林宏山聞言也覺有道理,便不再糾結身高氣力之事,只心裡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去確定。
只是還未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便有道清亮的聲音從月亮門處傳了過來。
「曾麽麽,快快!您趕緊幫我把這梅花絡子重新編好,不然我那心黑手狠的表哥就要六親不認了!」
快步走在前面的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穿了一身絳紫色如意團花織錦直綴,腰間搭配巴掌寬玄色紫金扣蟒帶,頭上佩戴紫金頭冠,上面點綴有珠玉瑪瑙。
其相貌俊秀,個頭中等,聽似語氣慌張害怕,細看卻眉宇舒揚仿佛心頭無一絲陰霾,雙目清澈不染半點塵埃,只一眼便能瞧出是個開朗陽光之人。
少年乃韓首輔外孫,也是康親王朱成宣之獨子,名朱長澤。
曾氏十五年前曾給他當過乳娘,如今依然管著他院子裡頭的大小雜事。
少年話音剛落,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的青年便嗤笑道:「你自個手癢討嫌,卻還好意思喊起冤來。」
此人便是朱長澤嘴裡那心黑手狠的表哥韓令和,乃韓首輔嫡長孫,年歲大約二十左右,身量極高,林宏山打眼瞧著,怕是至少有八尺左右。
韓令和頭上只別了一根檀木蓮花頭簪子,齊腰墨發半披散開來,一身雪白長袍用銀線密密繡了祥雲暗紋,緩步而行時,舉手抬足間似乎有星光划過衣擺。
五官俊美無儔,眼尾上翹的一雙鳳目里自帶笑意,憑白為他添了幾分肆意瀟灑、散漫慵懶。
林宏山跟韓成慶趕緊起身整了整衣衫,拱手彎腰道:「見過大少爺,見過表少爺!」
韓令和未拿摺扇的左手虛扶一把,笑得溫和道:「林叔、慶叔,不必如此多禮。」
第6章
鴿子蛋大小的羊脂玉鏤空玲瓏球,外殼上雕的小兒進學圖,身穿儒衫的童子手拿書卷,旁邊的松竹枝繁葉茂。
綴著玲瓏球的青綠色的梅花絡子被朱長澤拆開了一半,曾麽麽手指靈巧地又重新編好,並親自掛在了韓令和那把檀木骨山水畫面摺扇尾端。
韓令和接過摺扇,隨手轉了兩圈。
玉球發出骨碌碌脆響,翻飛的絲絛與修長的玉指共舞,那模樣真是瀟灑極了!
朱長澤心中大妒,語氣似酸漿果般,佯裝不滿道:「麽麽,既然是梅花絡子,您為何不用了朱紅色的絲線來編,這樣才跟表哥更配麼!」
曾氏只笑著不接話,心說大公子一向打扮雅致,朱紅色哪裡就更配了?
朱長澤嫉妒過後,又眼饞起那玲瓏球來。
「表哥,我上回問過莫大匠了,他說這玲瓏球原本是一對,還有一個翠玉的,上面雕的女童戲蝶圖。」
朱長澤笑得諂媚,語氣討好道:「表哥,那翠玉的玲瓏球也未曾見你戴過,想來是不喜歡,不如就送給我了吧。」
韓令和聞言,嗤笑道:「你還好意思提那翠玉玲瓏球!」
朱長澤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來,小心翼翼道:「難不成也是被我幼時頑皮給不小心弄壞了?」
曾麽麽聞言險些要笑出聲來,表少爺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韓令和眼裡閃過幾分惡趣味,笑眯眯調侃道:「你十五年前將一名姑娘給欺負哭了,我為了替你賠罪,將那翠玉玲瓏球賠給了人家。」
朱長澤聞言俊臉瞬間爆紅,嘴唇開開和和幾回後,才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欺負姑娘?!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表哥你是不是記錯了!哪哪、哪家姑……」
見曾麽麽與林叔、慶叔都是憋笑的模樣,朱長澤瞬間反應過來,瞪眼怒道:「不對,十五年前我還未斷奶呢!……表哥,你又戲弄我!」
「噗嗤」
「哈哈哈!」
韓令和大肆嘲笑,半點也不在意表弟渾身炸毛的模樣,就連林宏山與韓成慶也忍俊不禁。
曾麽麽見朱長澤又是疑惑,又是憤懣,好心給他解釋了「欺負姑娘」是怎麼一回事。
曾麽麽含笑總結道:「表少爺當初大約是將阿瑜當成了布偶娃娃,明明隔著大半個炕頭,卻非要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費力爬過去撩撥兩下,沒輕沒重地將人惹哭起來。」
朱長澤聽完不再面紅結巴,卻也十分難為情。
韓令和見此,腦海里回想起當年那軟軟糯糯的小糰子奮力去打朱長澤,卻因為手短打不著,自個將自個氣哭的模樣來。
那翠玉玲瓏與其說是賠,倒不如說是被她給訛去的。
朱長澤撓撓頭,對著林宏山訕笑道:「林叔,我當年不懂事,並不是有意弄哭阿瑜妹妹的,嘿嘿……」
林宏山連連擺手,只說不必在意。
韓令和眼裡含笑,心想就這般誤會下去也好,還多了一個取笑擠兌表弟的由頭來。
*
季夏之美,莫過於驕陽與荷。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安平長公主別院內的百畝荷塘比起西子湖自然相差甚遠,但亭台樓閣,白堤綠柳,卻也是京城難得美景。
韓令和兄弟今日本是要去安平長公主別院參加花宴,卻因為玲瓏球的事情耽擱了許久,乘車到達時已經有些晚了。
花宴設在荷塘畔臨水閣里,朱長澤熟門熟路地帶著自家表哥從偏院抄近道趕去。
走到太湖石假山處時,聽見假山對面有女眷的聲音傳來,從石縫中望去,卻原來是定國公府千金曹芳菲,以及其貼身丫鬟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