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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幼子貪玩好享樂,被家母溺慣得不成樣子,就是想當細作,怕也沒人瞧得上他的!王爺多關他些時日倒也無妨,只消回來的時候是個完整的人就成。」
「我家長孫子也是,那個混帳玩意還請王爺您多關上一關,若是能嚇唬得他以後再不敢去那煙花之地最好!」
「……」
合著讓本王替你們管教不成器的兒孫呢!一個個都是看人下菜的老狐狸,若是被關在了大理寺的地牢里,看你們還說得出這些話來麼!
本王關著這些紈絝子弟做什麼,日日聽他們哭嚎賣慘麼!
天順帝看著眼前如菜市場一般的早朝會心裡煩躁至極。
自己唯一的兒子到如今也不能上朝聽政,朱成宣這個賤婢生的蠢貨卻被眾人阿諛奉承。
天順帝想起當年在京城九門外,北狄大將軍赤格爾.巴圖命人將他綁在兩軍陣前,冰寒的彎刀架在他脖子上。
赤格爾.巴圖用他威脅守城的韓旭之開城門,恭迎聖駕。
可韓旭之那老匹夫竟然枉顧天子安危,直接拒絕了。
若不是有寶音拼死求情,自己當年說不得早就橫屍於九門外了!
他的寶音啊,那麼驕傲的女子,草原上最美麗純潔的雪蓮花。
為了救自己,她卻不得不向殺害她父兄的仇人妥協,成了如今的北狄大汗赤格爾.巴圖的妃子之一。
雄鷹和圖蘭朵之事,天順帝早些年便已經知曉。
那是寶音當年在父兄寵溺下建著玩的,這些年她也是通過雄鷹才傳了隻言片語過來,只說是讓自己忘了她。
可天順帝如何忘得了!
她是因為自己才受了這麼多苦的啊!如今連雄鷹跟圖蘭朵也不復存在,自己與她難不成真要天涯相隔一輩子麼!
天順帝越想越不甘心,掃了以韓旭之為首的一干朝臣一眼,只覺得渾身發冷,匆匆說了句下朝,便逃似地離開了。
眾臣面面相覷。
韓首輔慢慢悠悠地帶頭離開,迎著照進金鑾殿裡的日光時,忍不住再次感嘆自己時運不濟。
想他韓旭之自詡驚艷才絕、智謀無雙,只十六歲就成了大旻朝最年輕的探花郎,正名揚天下、風頭無兩時,仁宗皇帝駕崩了。
孝宗皇帝愛美人不愛江山,政事任由幾位閣老做主,幾位閣老又各有派系,整日算計陷害忙得不亦樂乎。
韓旭之這小小探花只得左右逢源,從偏遠知縣混到大理寺少卿的時候,孝宗皇帝終於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然後換上了同樣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英宗皇帝。
可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孝宗愛美人愛的是美色,英宗愛美人卻是真愛!
他為了真愛忤逆太后,為了真愛遣散後宮,為了真愛縱容胡氏兄弟胡作非為!
胡氏兄弟貪墨賑災銀子幾百萬兩,連累害死汾河流域無數百姓,。
本該抄家斬首的大罪因為真愛幾滴眼淚就被英宗皇帝輕輕放下了,罰了幾萬兩銀子便了事!
本以為英宗皇帝為真愛已做到了極限,沒想到他兒子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韓首輔為朱家江山賣命大半輩子,勞心勞力四處救火補漏,想想便覺得心酸無比。
都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自己眼看著就快要熬走三代帝王了,怎麼就偏偏遇不著一個靠譜的東家呢。
軍情司如今那幫小崽子倒是出手快得很,竟然也打了老夫一個措手不及。
韓首輔看著等在大殿外的孫子一眼,面上閃過幾分無奈之色,。
曹太后到底還是防著自己的,臨走時候還留了這麼一手!
卻說另外一頭,自覺孤立無援的天順帝將唯一的兒子招進了宮,只剛一見面,便將桌案上的杯盞砸了過去,怒罵道:「你阿娘將雄鷹和圖蘭朵交於你手,你就是這般經營的?!」
朱長庸「撲通」一聲跪下,面上同樣痛苦不已,卻還是辯解道:「鷹一自作主張刺殺神機營匠人無數回,因此才敗露了行藏,兒管束不力,自當請罪。」
天順帝咬牙,恨聲道:「那賊子簡直執迷不悟!他想做什麼,絕了我大旻根基麼?!沒了神機營,我大旻軍隊還有何優勢?到時候拿什麼從北狄大汗手裡救出你阿娘?!」
朱長庸目光微閃,低聲道:「鷹一當年雖是阿娘好友,但人心易變,說不得早已背叛也未可知。」
天順帝癱倒在龍椅上,喃喃道:「人心易變,誰說不是呢。」
「當年寶音跟著使團來大旻時,那赤格爾.巴圖還是她護衛呢,瞧著一副忠心耿耿模樣,誰又能想到她對你阿娘早就另有所圖呢。」
天順帝這些話聽得朱長庸眉心狂跳,不得不掩飾似地將頭低低垂下。
「當年你阿娘因為吃醋假死逃離我身邊,在桐梓關時本已經勸得她幾乎要回心轉意,可恨卻被赤格爾.巴圖橫插一腳!」
天順帝起身將朱長庸拉了起來,看著他與心愛女子相似的眉眼,神情恍惚道:「不過沒關係,等你登上了皇位,寶音肯定就明白了我的心意,到時候我親自帶著大軍去北狄接她回來。」
天順帝自己都快把自己給感動哭了,朱長庸聽了這話卻覺得心裡堵得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