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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外,幽州將士卸下了覆蓋在軍馬胸腹處的輕甲戰鎧,八百匹高大神駿分散在軍營四周,閒閒啃著青草。
駿馬配英雄,幽州軍馬算是大旻朝最高大強健的馬種。
如此鳳臆龍鬐的神駿就在眼前,看得不遠處結伴遊玩的錦衣公子個個心動不已。
安平長公主次孫梁達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棕色河曲馬,神色嚮往道:「跟對面那神駿一比,我騎的就是頭騾子啊!」
安鄉伯府自老伯爺去世後便日漸沒落,方其松兄弟幾人更是文不成武不就。
如今好不容易巴結上淮安王世子,自是要顯擺一番人脈價值,方其松瞥了梁達一眼,裝模作樣道:「這些馬看著高大,但跟幽州鐵騎比起來卻也不過爾爾。」
梁達:「……?!」
梁達雖是個只愛吃喝享樂的紈絝子弟,卻也歷來瞧不上方其松兄弟那四處鑽營卻又十分沒眼力的模樣,只是沒想到竟然還能眼瞎到這種程度!
還比起幽州鐵騎來不過爾爾?對面那說不得就是幽州鐵騎好不好?!
淮安王世子見那軍營帳外並無旌旗標識,聽了方其松的話眼裡多了幾分算計,語氣倨傲道:「好好的景致被一群莽夫破壞了去,實在掃興得很!」
方其柏聞言竟大言不慚附和道:「可不是!何處紮營不好,偏要在此處礙眼,要我來說,這群粗鄙莽夫掃了世子爺雅興,合該給世子爺獻上幾匹駿馬賠罪才是!」
梁達並不是笨蛋,見淮安王世子故意挑事,心尖忍不住狠狠顫了顫,後悔今日沒禁得住激,竟然腦子一抽就跟方其柏這白痴賽起馬來!
說起來方其柏屁股底下那匹棗紅馬似乎也是西域種,聽說好像是定國公送給自家妹妹騎著玩的幼馬,原本就是幽州軍馬下的崽兒。
也不知方其柏是如何餵養馴練的,長到成年時竟然瞧不出半分幽州軍馬的風采,肚圓蹄軟,散漫無紀,從京城北門到碧波湖,竟然還賽不過自己的河曲馬。
梁達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方其松兄弟竟真的簇擁著淮安王世子朝對面策馬走去,那囂張跋扈的架勢,讓梁達這個真紈絝都有些汗顏。
這半個月以來各地藩王都陸續派了能力出眾的子孫入京,安平長公主府幾乎每日都有人上門拜訪。
一個個都打著過繼的主意,還美其名曰是為了社稷穩定,總不能真任由天順帝一意孤行,到時候逼得韓首輔造反不是!
淮安王世子人品雖然低劣,但在淮安卻有武星帥才的稱號,再加上淮安王乃英宗皇帝庶出幼弟,與天順帝血脈最是親近,倒是很得一部分勛貴宗親巴結。
長公主並不想站隊表態,提前便叮囑過兒孫也不准瞎摻和,梁達不甘不願地跟在方其松他們後邊兒,琢磨著待會該如何撇清干係。
曹信業聽到喧譁聲走出營帳的時候,方其柏正對著千戶長曹信紀趾高氣昂道:「十兩銀子買你一匹馬是看得起你,莫要不是抬舉!」
「……」
圍在曹信紀四周的兵士不敢說個個身經百戰,卻也都是經歷過生死之人,似方其柏這等外強中乾的公子哥,於他們眼裡就跟跳樑小丑無異。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神情散漫不屑,根本不將方其柏等人放在眼裡,甚至還有人壞笑著架秧拱火道:「嘿!頭,十兩銀子呢,賣上一匹就夠換上一大罈子醉燒刀了,這買賣划算!」
「對對,人家看得起你才出的十兩,待會兒若是看不起了,說不得就一文不出了。」
「就是!頭,莫要不識抬舉,趕緊賣給他。」
曹信紀乃曹氏嫡支四房幼子,自小就是幽州第一霸王,今日還是頭一回有人叫囂到他跟前,再被這幫孫子三言兩語挑起火氣,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呸!他娘的!哪裡來的蠢貨,爺特麼需要你看得起!趁老子心情好,麻溜滾蛋!」
曹信紀右臉頰上有道疤,瞪眼罵人的模樣瞧著十分兇悍,一身血煞之氣更是瘮人,方其柏這等長在錦繡堆里的軟骨頭哪裡禁得住嚇,一時間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就連屁股底下的棗紅馬也不安地來回踏著蹄子。
曹信業立在主帳外,不遠不近地瞧著鬧劇,目光不經意間注意到那棗紅馬前腿蹄子上似雲一樣的一簇捲毛,再看方其柏兄弟時,眼裡便帶上了幾分嫌惡。
見方其柏叫囂不成,淮安王世子便放下了身段,客氣問道:「各位好漢可是幽州兵士?」
淮安王世子指著方其松兄弟介紹道:「我這兩位好友與定國公乃嫡親的表兄弟,說起來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梁達縮在一旁看著淮安王世子做戲,心裡大約也明白了他的算計,無非就是想踩著方其松兄弟在定國公面前賣個好罷了。
這手段不算高明,偏方其柏那蠢貨還一臉不信道:「表哥無詔不得入京,幽州鐵騎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淮安王世子聞言無奈道:「定國公從北狄人手裡收回了桐梓關以南的河套十八縣,如今正是奉詔入京獻俘呢。」
方其柏兄弟聞言臉上露出茫然又驚訝的神色來,那愚蠢的模樣跟幼時幾乎一模一樣,對於安鄉伯府的敗落,曹信業並不覺得有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