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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令和心裡好笑,卻見那紅衣女子轉臉望了過來。
姣好的面容在陽光下艷麗無比,頭上的紅綢帶隨著河風輕舞飛揚,一串串悅耳的鈴聲悄悄藏在潺潺的浪花里。
紗廠的樓船回來了!林青瑜好像瞧見了她阿爹,卻轉眼就沒了身影。
船頭處立著兩名貴公子,林青瑜惦記著還在遠香食肆排隊的武紅英以及她的餛飩、燒鵝,沒來得及認真打量就匆匆離開了,腦海里只記得手拿摺扇的那人長得極高!
第15章
韓令和家的老宅說起來也算不得老,是他祖父當年成親後分府另建的,到如今也才將近四十個年頭,比起那些動輒傳承百年的宅院,它其實還很年輕。
老宅不是時下盛行的幾進式套院格局,祖父對那種嚴格按照主軸線排布院落的方式嗤之以鼻,所以在修建時仿照的是園林樣式,占地百畝,院落零星分布,中間隔著竹林花海、矮坡荷塘等自然景致,迴廊亭台穿插其中。
比起京城縱橫對稱的房屋,韓家老宅似乎少了許多規矩教條,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是自在隨心。
韓令和母親于氏自丈夫去世後,便一直都居住在韓家鎮老宅里。
聽說韓令和要回來,于氏老早就命人將兒子自小居住的滄浪樓給收拾了出來。
韓令和跟朱長澤兩人剛進到滄浪樓里,還沒來得及梳洗,就被先到韓家鎮的姑父找上了門來。
朱成宣身量微微有些發福,穿著一身普通湖藍色綢衣,頭上也只戴了個檀木冠子,手裡搖著一把棕色蒲扇,面上無須,五官俊秀,氣質溫和,打眼一瞧,就跟個普通鄉紳老爺一般。
朱成宣坐在滄浪樓正堂上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瞪著韓令和,瞧著雖沒幾分威懾之力,但韓令和心裡卻多少有些心虛。
韓令和面上淡然,恭敬地跟他見了禮。
朱成宣氣哼一聲,意有所指道:「小和啊……,你一個六首狀元,想來《論語》該是背得滾瓜爛熟吧?來來,你告訴姑父,言而有信出自哪一篇來著?」
當初是誰保證不將自己的酒後之言告訴他人的,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叛徒!
韓令和低頭摸了摸鼻子,訕訕不語。
朱長澤卻搶著答道:「出自《論語.學而》,『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
朱長澤答完,還要吐槽嫌棄道:「父王,如此簡單的題目,便是孩兒都曉得,您竟然還要問表哥,怨不得當初外祖父跟皇太奶奶都嫌棄您沒有讀書學文的腦子呢,……哎,連累得孩兒學業也不怎麼好!」
朱長澤語氣十分委屈,韓令和聞言低頭忍笑。
朱成宣氣得險些要背過氣去,掄起手中蒲扇在兒子頭上連拍幾下!
打一下,罵一句,十分有節奏道:「你個!坑爹!玩意兒!你學業不好關老子何事!你特麼有認真刻苦學麼!」
朱長澤抱頭亂竄,捂著腦門委屈反駁道:「不是您說,以孩兒的身份可以不用刻苦,只當個快樂的米蟲就好了麼?」
「……」
朱成宣無語,心說你十歲那年去太學讀書,第一次月考就得了個倒數第一。
當時哭得跟死了爹一樣,老子可不就只能這般安慰你麼,你個兔崽子竟然還當真了!
韓令和見他姑父被朱長澤氣得夠嗆,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姑父不是來尋魯師傅女徒弟的麼?可見著人了?」
朱成宣對他出賣自己的事情依舊耿耿於懷,不咸不淡地擠兌道:「你無事打聽別人家小娘子做甚?」
「……」
韓令和語塞,心裡暗暗猜測,姑父性子大大咧咧,凡事轉頭就忘,這回這般計較,實在不像他平日裡的行事作風呢?
嘖!莫非他穿越之事,一直都未告訴姑母?
韓令和隱約猜到了真相,再看他姑父時,心裡分外內疚,眼裡升起幾分同情來。
欺瞞了姑母大半輩子,想來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頓吧,這是在寧波待不下去了,才提前來的韓家鎮的?
朱成宣被他那洞察一切後滿是憐憫的眼神瞧得極其難受,這小子再修煉兩年,怕是能趕上自家那老岳父了,揣摩人的心思真是一把好手!
而他那傻白卻不怎麼甜的兒子,卻還在旁邊幫腔道:「父王,那您無事打聽別人家的小娘子做甚?」
「……」
朱成宣手癢得又想動手打人,這兒子算是白養了,在他心中,天大地大,誰都沒他表哥大!
韓令和眼裡含笑,裝模作樣地責備朱長澤道:「莫要胡說,那可不是普通娘子,說不得是位大匠呢。」
朱長澤聞言有些意外,轉臉又吐槽道:「年初的時候戶部尚書上奏說神機營這些年似小兒玩鬧般無所作為,還想要縮減撥給神機營的經費銀子,父王因此差點兒跟人動起手來,如今尋著個現成的大匠,您不趕緊將人請去神機營,在這兒耽擱什麼功夫呢?」
「父王,恕兒直言,您當差也太不盡心了些,虧得皇太奶奶將神機營交到您手裡。」
朱成宣:「……」
這倒霉兒子真的不能要了!
韓令和:「……」
看吧,這便是長年丟下兒子追著媳婦跑的下場,即便被親兒子擠兌得心梗,卻也無處說理去。
朱成宣氣罵道:「你當老子樂意瞎耽誤功夫麼,那小娘子是你林叔的閨女,我能在他離家的時候,貿然上門帶走人家閨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