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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瞠目結舌地捂住傷口,再也顧不上矜貴優雅,表情甚至有幾分扭曲。
往日他們雖也會拔劍打架,手上總歸收著些。江星衍萬萬沒想到,這次季寧玉是真的對自己下死手。
「季寧玉,站住!你瘋了嗎?!」
季寧玉反手將劍鋒被拍進鞘身,沒有停下腳步。她只留給江星衍漠然的背影,杏黃色的裙擺劃開輕盈的弧度,聲音隨著微風輕悠悠地飄來——
「也許呢。」
她早已分不清何為虛幻,何為真實。
季寧玉神色恍惚地穿過長長的連廊。廊橋連接著宗主大殿與弟子們晨起練劍之處,建在清凌凌的湖面上,遠遠看上去如臥虹臨水,正是千迴百轉,九曲迴腸。
湖中靈氣豢養的錦鯉甩著尾巴,怡然自得地從東遊到西,隨著陽光的照射變化出不同的顏色。若逢夕陽西下,便成群結隊的幻化為明亮的橘色,就像水裡的雲朵堆疊在天際。
小時候剛到天心宗,季寧玉沒見過這般神奇的東西,還以為是水裡染了顏料,甚至大著膽子伸手去抓錦鯉。當然也被她捉住過。
只是靈氣養著的錦鯉終究與凡間的魚兒不同,被她從水中撈起的瞬間就化為霧氣,消失的無影無蹤。
臉上還掛著被錦鯉甩出的水痕,手中卻空無一物,留下季寧玉茫然地瞪著手心,如同她寥寥無幾的過去。
季寧玉慢慢停下腳步,凝望著明亮平靜的水面默然不語。黑沉沉的眼睛蒙著灰敗之氣,波瀾無驚。
不遠處卻突而傳來陣陣嘈雜聲,一伙人推推搡搡地從橋廊的另一邊過來,身著相同的天青色長衫,正是天心宗的弟子服。
為首的男人看見湖邊的季寧玉,眼睛裡的微光一閃而過,立刻昂首提胸地走過來,裝模作樣地作揖道:「喲,季師姐在這兒呢,可是讓我們好找。」
「葉行舟那小子不知好歹,被我們丟到了後山。季師姐要不要去看看?」
第4章 前塵盡
「葉行舟」三個字響起時,季寧玉烏沉沉的眼睛裡泛起輕輕淺淺的漣漪。如同被驚雷驀地擊中,將她從虛實之間拉扯而出,無數回憶在腦海中盤旋紛涌,紛至沓來。
第一次重生後,躲過奔騰的妖獸□□,她尚未從劫後餘生中回過神。就聽見葉行舟在後面輕輕叫著她的名字。
「季寧玉。」
葉行舟不總是叫她的名字。
他會叫天心宗宗主「師尊」,叫江星衍「江師兄」,叫白沅沅「沅沅」,但卻很少叫季寧玉。
因為他若是要找季寧玉,就會站在季寧玉面前,眼睛認真地看著她。就算不直接叫她的名字,季寧玉也知道,葉行舟在跟自己說話。
只有極少數的情況,葉行舟會直呼她的名字。
她遇到危險時,她離其他三人太遠時,她有什麼事情很生氣地跑開時……還有,就在那刻,躲過妖獸□□時。
季寧玉頗為詫異地回首,葉行舟握著見諸天,劍鋒滿是淋漓的血。他不算乾淨,甚至有幾分狼狽,鬢角滿是塵埃與汗水。少年高昂的黑色馬尾在風中迤邐,襯得他眼睛黑亮專注。
他動了動唇,叫道:「季寧玉。」
「什麼?」季寧玉懷疑他後面應該又說了些其他東西。但風聲獵獵,遮住他的聲音,自己沒聽清。
然而還不待四人鬆口氣,緊接著他們掉入妖窟。被江星衍拉著忙不迭逃跑的間隙,季寧玉下意識回頭望了眼留下來拖延時間的葉行舟。
葉行舟也在回望著她。
他的眼睛細長而清亮,像秋冬即將交匯時夜空里閃爍的星星。秋冬交匯的日子,天空特別乾淨,夜晚的星星不似夏日繁多,卻每一顆都如同水洗過的明亮。
季寧玉覺得,葉行舟大概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要對自己說。
是什麼呢?
也許逃過這劫的她就會知道罷。
但最後她沒能逃過這劫,等來了一把洞穿自己心口的利劍。
遲遲沒有等到季寧玉發話,為首的男人從袖間抽出鑲著金邊白玉的腰牌,拽著腰牌的一頭懸在半空,故意在季寧玉眼前輕晃,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季師姐,你看。這是什麼?」
腰牌正中,「葉行舟」三個字寫得清晰工整。看來這夥人不僅將葉行舟帶到後山,還搶了對方的腰牌。
「我們這次做得還不錯吧?」年輕男子自鳴得意地晃著牌子,步步湊近季寧玉。
他個子要比季寧玉高上不少,卻俯下身子故意用肩膀貼著季寧玉的肩膀,臉都快要湊到對方的眼前,早已超出正常說話的距離,行為舉止孟浪又輕慢。
季寧玉置若罔聞,伸手將葉行舟的腰牌扯到眼前,拇指在牌面細細摩挲,感受著其中的紋路與粗糲感,半晌方才緩緩道:「你叫什麼來著?」
季寧玉的師尊是道衡仙君,乃天心宗宗主的師兄,當世最有可能飛升的劍修。故而論資排隊,宗門中大部分弟子都會叫她聲「季師姐」。
往日在天心宗,她屁股後面是會跟著些「狐朋狗友」。平心而論,儘是些歪瓜裂棗,對季寧玉也算不得真心。大家都有各自的算盤,或圖名或圖利地湊在一處,做不得什麼好事情。
這波人一茬接著一茬,雖然不停有人退出,但數量從沒少過。時隔那麼久,季寧玉記不清也很正常。
被拿走腰牌的男人驚訝地看向她,有些吃不准季寧玉這話的含義,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季寧玉的表情:「季師姐你是在同我說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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