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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渡劫修為,季如燁要比顧玄暉瘦小些。顧玄暉身材高大,頂天立地,小時候季寧玉只是呆呆望著,便覺得顧玄暉能替她擋住所有風雪。
顧玄暉微微側頭:「在想什麼?」
季寧玉下意識沉默,過了片刻輕輕問道:「當年師尊……為什麼要收我為徒呢?」
道衡仙君不收徒,是在顧玄暉金丹之時就立下的誓言。在見到乾坤幻境裡的顧玄暉後,他本人也說得十分篤定。
可見顧玄暉確實從沒未打算收徒。
既然如此,為什麼當初他選擇收下自己?季寧玉天賦並不出眾,甚至可以說,平平無奇。
當年又為什麼湊巧,在阿渡發狂時,顧玄暉如此及時地路過季家,救下季寧玉。明明他平日,幾乎不出天心宗不是麼?
季寧玉越想越覺得心驚。
不知道何時起,她竟然開始懷疑起了顧玄暉。
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幼養大她的師尊,不是麼?
顧玄暉斂袖回身,垂下眼睛看向季寧玉,眼底滿是淡漠。他向來如此,看什麼都面無表情,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多看一眼或為之色變。
或許曾經有,那個聞名天下卻又在七百年前猝然隕落的女人。
也是顧玄暉終身都沒有機會再打敗的人。
「有沒有人與你說過,你很像她。」顧玄暉開口,清寒如玉。
季寧玉先是頗為恍惚,很快反應過來:「季如燁?」
顧玄暉輕笑了下:「你知道她的名字。」
七百年了,幾乎沒有人再提及她的名字,連顧玄暉都快要不記得了。
「師尊收下我,是因為……季如燁?」季寧玉有些沒明白。
季如燁應當要比顧玄暉大上不少,她看顧玄暉恐怕就如顧玄暉現在看著自己。再說,她從未聽過這兩人之間有什麼交集。
顧玄暉卻沒有再提及季寧玉,轉而問道:「修仙問道,求得是什麼?」
他甚少會問季寧玉這些問題,驟然詢問倒是讓季寧玉微怔。不過季寧玉好歹已經活過三世,經歷過不少,故而也有自己的答案。
「求得是本心。」
修行,修得又豈止是長生,若是心不堅定,必然會生出心魔,導致中途隕落。修行,最難得就是修心。
顧玄暉嗤笑:「修得是顆什麼心?」
道心。
季寧玉腦海中閃過這兩個字。可她知道這個回答說服不了顧玄暉,也說服不了自己。
何為道心?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邪修亦有自己的「道」。什麼才是正道,什麼又是歪道?
「倘若修為停滯不前,就要如肉/體凡胎般腐爛隕落,又當如何?」顧玄暉又問道。
季寧玉甚少能聽到顧玄暉說那麼多話,更何況是如此多得問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認真回答:「生死有命,修仙之途本就少有飛升,這是所有修士從踏入這條路便已經知曉的。師尊又為什麼會問這個?」
每個天心宗弟子在入門前都會聽宗主洛九川說有關「煉心」的故事。天心宗的功法名字很是簡單,最基礎的叫問心,進階的是修心,最後是無心,這也是天心宗的由來。
煉心一途總是兇險萬分,十之存一,他們的師尊師祖是這樣,他們亦是如此。修行一事,絕對不應當有僥倖之情。
這些,顧玄暉應當比季寧玉更明白才是,又怎麼會突然問起她來?
顧玄暉收斂笑意:「倘若沒有萬死一生的信念,全部都言生死有命,那又如何能夠與天道爭?」
對於顧玄暉而言,洛九川所說的不過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話。
「師尊……」季寧玉猶豫著看向顧玄暉,「那您覺得,應當是什麼呢?」
她感到迷惑,若說世人誰最有可能不負道心的,那就應當是顧玄暉。他是修為最高的劍修,也是最有可能飛升的人。
季如燁灑脫如是,顧玄暉與之修為相近,怎麼也該大差不差。
可如今顧玄暉給她的感覺卻完全不是這樣,仿佛胸中藏著幾縷鬱氣。
這太不應該了,鬱氣會出現在任何人身上,甚至是天心宗宗主洛九川,卻絕不應該出現在顧玄暉身上。
他是池中月,山巔雪,凜然不可侵犯。
顧玄暉抬起手,慢慢撫上季寧玉的側臉。他指尖冰冷,激得季寧玉打了個寒戰。
「嘗過甜頭的人,是不會甘心放下的。」
他已經走到眾人之巔,與天道同命不過一步之遙。已經走到這步,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出現任何差錯,絕對不能。
即便傾盡所有,他也要飛升成功。而不是留在這裡,等待著肌骨一點一點老化腐爛,像季如燁一樣,被世人遺忘。
「師尊?!」在季寧玉錯愕地眼神中,顧玄暉驀地扣住她的喉口。他的手掌寬大而寒冷,只要用勁一捏,就能折斷季寧玉的脖子。
很快季寧玉就說不出話來,她漲紅了臉不敢置信地瞪著顧玄暉。
所以……當時在乾坤幻境裡,顧玄暉也是故意讓她進去,參與修仙界的「養蠱」,他全然知情。
他根本不在意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以後的徒弟,至少那時完全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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