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見到費勁,一下子吐出口中的茅草,大步上前狠狠拍了其兩下,笑道:「費兄弟,你終於想清楚了!好好好!這下子我們的軍師來了,兄弟們,抄起傢伙和我們一起殺進安陸,滅了那狗知州!」
費勁被他蒲扇似的大掌拍得生疼,見其還在煽動人員,連忙強忍痛意道:「不,不是,二狗哥,我這次是來勸你們的。」
陳二狗濃眉緊皺,粗聲粗氣對費勁呵斥,「你這傢伙,我當你是兄弟,之前還救了你一命,是兄弟就不要阻攔我!」
「不行,二狗哥,我知道你氣不過,也是為了大家能活命,但是一旦走了這條路,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費勁搖搖頭,語氣真摯。
「那又怎麼樣!總比活活餓死強吧!」
費勁組織了下語言,緩緩道:「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就算真能打進去,進城之後呢?面對手無寸鐵的百姓,燒殺搶掠?最後把那些人也變成和我們一樣的流民,我們遭過的罪,再讓別人也受上一遍?這安陸州不知有多少和豆芽兒小花一樣的大的孩子,也想讓他們變成嗎?」
小花是陳二狗兄長的女兒,同樣失去雙親後被二狗帶在身邊,平日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
聽見對方提起,陳二狗怔住了,片刻後,狠狠將手中的竹竿插在地上,眉頭緊皺。
費勁眼見其情緒有鬆動的跡象,也長舒了口氣,對著陳二狗認真道:「子曰:『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二狗哥你能將我們聚集在一起,說明你和那些人半點不一樣,我們這些個月多虧了你的照顧才能活下來。」
「別他娘給老子戴高帽,」陳二狗表情鬱悶,「周圍就連觀音土都要讓人吃空了,再不想辦法,你說破天都沒用。」
「我知道。」費勁咬牙,「所以我先自己去找這裡的官吏,用我叔爺的名義,好歹先弄出點吃的來!」
陳二狗懷疑地看向青年,「你之前在路過的縣總提你叔爺,結果人家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將你趕了出去,現在難道就好使?」
費勁面色漲得通紅,解釋道:「我叔爺費宏乃文淵閣大學士,不過在幾年前致仕了,那些小縣最大不過七品官,見識少沒聽過也正常,這裡的知州可是五品,況且安陸還有藩王在,他們一定知道!」
陳二狗對費勁那個被人攆下官位的爺爺不感興趣,他大字不識幾個,也不懂文淵閣大學士意味著什麼。起義造反這種事兒,靠的就是一股子氣勢,如今氣勢被人打斷,他環視一圈,手底下的流民們也都有些茫然,知道今日這事兒怕是進行不下去了。
於是只能嘆了口氣,揮手讓人給費勁湊一件完整些的衣服,目送著他獨自向城門走去。
明朝時宵禁並不算很嚴格,像安陸這種小城,未時二刻開始宵禁直到戌時五刻才關城門,並且只管外面,城內依舊有小商販做生意。
不過算下時間,現在已經三更天了,無論多勤奮的商販此時都已經收攤,空曠的野外漆黑一片,唯有城門口兩點微弱的燭火在燃燒。
費勁咽了口唾沫,緩緩像城門移動,心中不斷打著草稿,想著等見了地方守備,先背誦幾篇聖人文章,以證實自己讀書人的身份。
然而才剛走到護城河,突然腳腕一緊,整個人被倒吊起。接著就聽見有人大喊:「仙姑!抓到個他們的斥候!要先處理了嗎?」
費勁不知道對方口中的「處理」是什麼意思,仿佛被閹了的小公雞,掐著嗓子慘叫道:「別殺我!我叔爺是閣老!!」
……
知州府衙,朱厚熜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看這眼前這位瘦成麻杆兒狀的青年,狐疑道:「你真是費宏族人?」
青年抬頭掃了眼眾人,迅速點了點頭,「是,費宏是我叔爺,我家住在廣西府鉛山縣,我叫費勁。」
「費什麼?」許知州以為自己聽錯了。
青年早已習慣被嘲笑名字,但面對藩王高官,依舊有些羞澀,「費.費勁,取自『疾風知勁草』之意。」
「哦,」朱厚熜不咸不淡地應了一句,見其雖然落魄,但言辭文雅,舉止有禮,心中已經信了大半。
對方口中的費宏可不是一般人,他乃時期蜀漢名相費禕之後,成化二十三年的狀元,之後任禮部侍郎.禮部尚書.最後官拜文淵閣大學士,成為內閣中的一員。
雖然如今賦閒在家,可大明官員起起落落十分正常,保不齊哪日就重新殺了回去,對此朱厚熜身為藩王可以不在乎,但朝廷命官許知州卻不能不結交,於是連忙給對方安排食水。
被像狗一樣攆了快一年的費勁總算體驗到難得的溫暖,頓時感動的稀里嘩啦,對著許知州邊哭邊拜謝。
突然,一直坐在邊上的冼如星開口問道:「所以說你是江西府的人,按理說你們那兒不應該有流民啊,怎麼大老遠跑到安陸來了?」
要知道明朝的江西府可不像現代網絡上調侃的「阿卡林省」,此時的江西人傑地靈,本身地靠江南繁榮富饒,又文化氣息濃郁,素有「滿朝半江西」的美名,說是一句天平人間也不為過,鉛山縣又是閣老家鄉,實在想不到誰能為難費勁。
提到此處,費勁頓時想起什麼,眼中燃起滔天恨意,「是寧王,許知州,您快去稟告聖上,寧王他造反了!」
費勁原本以為此言一出,屋內眾人皆會大驚失色,然而出乎預料的是,眾人反應淡淡,連眉毛都未曾抬一下。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