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李洋幾乎是爬著回到了臥室,他四肢發軟,被黑影勒過的地方高高腫起,像是被鞭子狠狠抽過。
他不明白,為什麼短短一天世界就變了。
他那個冷漠孤僻的繼子居然一下子變得如此恐怖,甚至掌握著能殺死他的詭異力量。
但他還記得,贏舟說過不想聽豬叫。
李洋捂住自己的嘴,連哭都不敢太大聲。
……
……
元問心旁觀了一場家務事,思考片刻後,好心詢問:「我可以把他送精神病院,永遠出不來那種,需要嗎?」
「我不知道,」贏舟閉上眼,揉了揉眉心,「人和人的相處模式是互相選擇的結果,我媽會一直被人渣吸引,除非她自己學著長大。李洋現在被嚇壞了,在死亡的威脅下,大概能給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是什麼,愛嗎?」
贏舟的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神色。
之前,元問心問過他,說恨許文玲嗎。
答案是否定。父母未必會愛自己的孩子,但孩子不可能不愛父母,尤其是贏舟這種死了親爹的。
這種全然的愛會伴隨著小孩的長大而摻進雜質,可在他們生命的最初,一定存在。
是許文玲辜負了他的愛。
贏舟已經沒有力氣和勇氣再去愛她了。
他只希望媽媽能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好好生活。
贏舟也不會把影子留下,那是故意說出來嚇唬李洋的。按照元問心的說法,世界正在詭異復甦,他比李洋更需要影子。
贏舟主動換了個話題:「農場主在他身上嗎?」
這一次,元問心依然輕輕搖頭:「實不相瞞。今天我身體裡的蟲子只動過一次。」
贏舟的身體在瞬間僵硬,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麼,唇微微顫了顫。
元問心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眼神:「在你媽媽和我打招呼的時候。」
**
許文玲踩著點到了超市。
等著她來換班的收銀員面色不虞:「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下午還要去醫院看老人,讓你早點來!
「真是的,幹什麼都沒個時間觀念。你結帳的時候也讓顧客這麼等嗎?」
許文玲把臉側的鬢髮挽起,梳了一個標準的道姑頭。一邊換著衣服,一邊賠禮道歉:「對不起,陳姐。路上有點堵車。」
新來的員工替她打抱不平:「陳姐,文玲姐明明下午四點才上班。好心替你,你還要這麼說人家。」
而老員工則是面無表情,似乎司空見慣。
許文玲忙不迭轉頭:「沒有。是我主動要求的。陳姐家裡人病了,我閒著也是閒著。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新員工被嗆了一下,心裡憋著一口火。
老員工低聲道:「你別管閒事啦!有的人就是不識好。」
大家並不是三觀不正。相反,這裡還有幾個阿姨很是古道熱腸。
許文玲一來就格外熱情,溫和,經常搶著幫人幹活,髒活累活都第一個上。
大家對她本來印象很好。但有人勤奮,就有人懶惰。
很多偷奸耍滑的人,就愛把自己的工作推給她。於是,她要幹的事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累。
她好像從來都不懂得拒絕。
有人為她打抱不平,許文玲卻說什麼「沒關係」「大家都是同事」「不要傷了和氣」……顯得她們像是自討沒趣。有次鬧到經理那去,還害得替她出頭的人吃了掛落。
那些得了好處的人,背地裡還要嘲笑她們傻,有軟柿子都不會捏。
善良即為愚蠢。他人即是地獄。
這就是一些人的邏輯。
次數一多,其他人也不愛管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乾脆眼不見為淨。
許文玲朝陳姐鞠著躬,連聲道歉。直到對方離開,只剩一個背影,才緩緩抬頭。
她的眼眸沒有任何焦距。
許文玲眼中,對方的背影趾高氣昂,像是一隻蘆花雞。
在很多人眼中,許文玲的日子特別可憐,特別苦。
許文玲覺得,可能是有一點。但這很正常。
老公打老婆很正常,她爸就經常打她媽。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死的時候,她爸對著她媽哭的老淚縱橫,說對不起她;李洋遲早有天也會醒悟的。
兒子不聽話也很正常。和她一個村里長大的阿花,下的崽子掙不到錢,在家啃老,還打自己親媽,相比之下,贏舟成績好,長得好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當然,如果他能更孝順一點就好了。
職場受欺負也很正常。她長得好看,從小就被同村的男孩欺負。老師說,他們搗亂是因為喜歡她。她要學會原諒他們。她媽媽也說,這麼多小孩,為什麼別人就欺負你?
她當然要原諒。她受了這麼多委屈,處處忍讓,就是為了等著別人的良心發現,哭著朝她道歉。就像是……她爸爸當年對她媽媽一樣。
去討好他們吧。
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幻想。是她遭受不公待遇時,唯一的宣洩途徑。
陳姐「咯咯噠」地叫了起來,周圍的同事有的像兔子,有的像綿羊,還有人像柴狼和鬣狗。
許文玲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第10章
010
那似乎是很遙遠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