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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背後就是山。
現在大雨,又碰上地震。爆發山洪、泥石流,都有可能。
不能躲在戶外,是害怕地震來時,附近的墜石和斷掉的樹。
裴天因舉起手裡的木矛,指向了不遠處唯一繪有彩色圖案的房子:「去畢摩家,他家是木頭做的老房子。」
木質結構的房子倒塌後,不像泥土房,沒有那麼大的壓砸力。
外面天色很黑,一進房間裡,就更黑了。
這裡似乎原本容納了一些齧齒動物,在贏舟等人進來後,翹起的木板下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找承重牆的牆角躲!」
大家都學過地震教育,很自覺地找到了牆角。
明明只是下午,但天色已經接近全黑。外面的雨下了一小會又停下,但陰雲並沒有散去。
時間又過去了幾分鐘,也許是十幾分鐘。地震依然沒有到。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呼吸和心跳。
荀玉開口:「放輕鬆點。地震嘛,地殼運動而已,很正常的,一會就過去了。而且,不一定會地震呢。是吧?」
但沒有人搭腔。
裴天因甚至沒有說,當初那場舉國同悲的大地震的震源中心,就在大封山附近。大概就離了七八十公里。
贏舟看向了身邊的元問心,他蜷縮在牆角,儘可能地收攏自己要害位置。眉頭微微蹙著,面色不怎麼好看。
贏舟的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歉意。
他悄悄地握住了元問心的手:「對不起。」
元問心勉強地笑了一下:「不,是我非要跟來的,和你沒關係。」
「但如果不是我想回來,你和荀玉也不會跟著。」
荀玉倒是很豁達:「不要這麼悲觀嘛。路上風景真的很漂亮誒,還有裴天因給我們做飯吃。野松茸我也吃過,但都是空運過來的,和剛採下來的味道完全不同,我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鮮的東西。魚肉也很好吃……雖然我只分到了魚尾巴。」
「回去的時候,可以多抓兩條。」裴天因開口,「到時候把魚肚子分給你。」
荀玉語氣誇張道:「好啊好啊。我草,裴哥,你突然變得好帥。怎麼回事~好耀眼!」
「我今年20。」裴天因回答。
比荀玉是要年輕兩年的。
元問心沒忍住笑出了聲,氣氛突然間輕鬆了不少。
裴天因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自言自語:「大封山在地震帶上,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地震了。山神會保佑我們的。」
贏舟說:「要是害怕,你過來點,我會護著你。」
「我害怕什麼?」元問心的聲音驟然拔高了一點,然後悶悶道,「我才是哥哥。」
地面在此時震動起來。先抵達的是縱波,整個房屋開始劇烈地上下顛簸。
剛剛還在嘴硬的元問心瞬間抱緊了贏舟的腰,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還很年輕,也不想死。前幾天的晚宴,元問心還在政府牽頭的展會上,談著用來試手的幾千萬的生意。請來的記者對著他和合作方猛拍,商界報紙都說他是元家虎子。
他的母親是混血,外祖父是歷代傳承的勳爵。雖然她只是私生女,卻帶著幾億美金的遺產作為嫁妝。當時都說她是下嫁,但二十多年後,已經沒人會這麼說了。只說元太太眼光真好。
這些光環,在自然面前,竟然脆弱的不堪一擊,
元問心還沒活夠。他燦爛、輝煌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贏舟反手,更緊地抱住了他。卻不是因為害怕,是在安撫。
「沒事的,沒事的。別害怕。」贏舟維持著語氣的平緩,「很快就好。」
他們就像是面對災難時,報團取暖的小動物。
橫波很快抵達了山區。贏舟聽見了外面轟鳴的聲響,大概是什麼落木砸到了地上。
地動山搖。
贏舟從未如此直觀的認識到這個詞的威力。他坐在地上,依然感覺到了眩暈。周圍不斷有東西坍塌。撲簌的泥灰落在他們身上,嗆。
元問心已經開始尖叫,這純粹是動物的本能。
大地轟鳴、震顫。這震感並不浮空,而是實打實地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大概兩分鐘後,震動才徹底停下。
而贏舟卻覺得這短短兩分鐘,比幾個小時還要漫長。
畢摩家的房子的確不錯。
村裡的土房塌了好幾座。遠處的地上還被彎折的樹木砸出了一道道深坑。也有從山上滾落的巨石,砸在外圍的牆壁上。
躲在牆角的四個人都沒什麼大事,很狼狽,頭髮上全是泥灰,但頂多被什麼木塊砸了一下,會有些擦傷和淤青,卻沒有一個重傷。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村裡的房子本來就是廢棄許久的老房子,如今地震一搖,許多地方都成了危房,露出最原始的土木結構。地面更是出現了一道道裂紋,像乾旱時的稻田。
荀玉心有餘悸地開口:「旁邊這房子,屋頂都塌了。怪不得地震的時候我就說旁邊有什麼一直在響。」
「感覺這地震起碼6.5級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餘震,還是這只是前震,」
元問心走到了空地上,捂住唇,有點想吐。
萬幸沒有下雨。但周圍出現了一些野獸的嚎叫。
裴天因說,是地震把山裡的動物們趕了出來。畢竟求生是每一個動物的本能,包括一隻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