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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看上去再怎麼人畜無害,也是一個禍害的詭域,帶著一股不太舒服的冷意。
這種陰冷的氣息並沒有主動攻擊,只是被動地彌散著,警告著每一個不懷好意的客人。
荀玉:「我辭職了。」
他頓了頓,解釋:「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會很高興。」
荀玉來的時候想了很多。
尤其是元問心和贏舟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調節的矛盾。他甚至擔心是元問心趁虛而入把贏舟撅了,但想來不太可能——裴天因雖然像個死鬼,但畢竟還活著呢!
贏舟沉默片刻。
陳述會讓他覺得很累,還有一些滑稽。但荀玉眼神里的擔憂和關心讓他沒辦法忽略。
荀玉的心情和目的竟然如此純粹,他想要保護贏舟。
有時候他會被嘲笑,說他的意志竟然如此機械、單調。像被輸入好的程序,遇到贏舟就會自動觸發。
這是一種無條件的、安全的愛。不需要他是誰,他做什麼。只要他是贏舟。
贏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如果世界是一場夢境,那太歲把荀玉捏出來,大概是希望他能從別人身上得到足夠多的關愛,然後治癒自己精神上的殘疾。
他好像已經長大了,但他一直都在被迫早熟。在畸形的環境裡承擔「丈夫」甚至「父親」的責任。他的內心還是那個虛弱、無力、痛苦的小孩。
贏舟的視線開始飄忽,不想去看荀玉的眼睛。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流眼淚。會很丟人。
他儘量平靜地陳述著:「研究證明,這個重啟的世界和『太歲』有關係。大概就是太歲利用自己的異能,在世界範圍內製造了一個夢境。我們活在這個夢境裡。而現在,為了維持這個夢境的穩定,需要清理我,因為我會打破太歲詭域的平衡。詳細來說,就是我是不受控制那個自我意識。
「我們利用謝東壁的異能進行了一次實驗。如果我看到的場景是真實的,這個結論基本可信。」
贏舟:「其實我和元問心沒有吵架,只是這種事的確挺為難的。我理解他的選擇。」
荀玉狗急跳牆:「理解個頭!元問心有見過太歲一次嗎?不對,他見過,但根本不認識太歲!如果這個世界是太歲製造出的詭域,那讓它維持這個詭域存在的原因一定是你!」
荀玉揉著自己的頭髮,他的神經緊繃,太陽穴劇烈疼痛著,像是癲癇發作。
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突然歷歷在目。
「我……其實一直很害怕。」荀玉的眼神里浮現出了痛苦,「我不敢離開你,因為我怕你會死。」
「他會故意去一些詭域,或者明知道危險也要去看異能局設置的陷阱。我知道他真的想死,活著對他來說很痛苦。無時無刻的都很痛苦。我體會不到,也理解不了這種疼痛。但我清楚徹底的消失,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他經常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在數不清的野草里找到幾乎要變成一株植物的他。我不知道能幹什麼,只好陪著他。等著他自己恢復那麼一點微弱的求生欲,然後醒來。
「後來我跟他說如果要死,可不可以先殺死我。我是衛星,只會繞著行星旋轉。在行星消失後我會找不到運行的軌跡。
「有一天他跟我說,我打算殺了你。我說好。我想這不僅是我的解脫,也會是他的。」
荀玉盯著贏舟,眼淚突然噴涌著流下。
「我快死的時候,他說,要不然試試新的辦法吧。死亡只是□□的消失,我的意識不會死,我們會在新的世界裡相遇。那個世界的贏舟還可以修復。
「就算世界是一場夢,那這場夢也是他為了自救而做的。我不信你死後,夢境還能像他們說的那樣維持著。就算他們是對的,對我來說也不重要。我本來就是為了讓你活著而出現的。」
荀玉看起來太難過了。
但贏舟其實隱約有一種感覺,荀玉更多的是在為他難過。研究證明,情緒過於壓抑的人往往會選擇更情緒化的伴侶。目的就是投射自己的情緒,讓對方替自己保管這部分感情。
贏舟自己哭不出來,於是荀玉成為了這個宣洩的缺口。
他給了荀玉一個擁抱,沒忍住順便揉了揉對方耳朵根的絨毛:「起碼現在我還不想死,荀玉。這是好消息。而且如果能做到,我也想救他……」
贏舟糾正道:「救我。」
第190章
白面站在酒店的房間內。
和大多數人想的不同,這間套房看起來很簡陋,也很樸素。地板是水泥的,沒有鋪瓷磚。廁所的洗浴是一根水管,沖刷身體就像是沖廁所一樣簡單。
客廳很小,茶几和餐桌共用。所以吃飯的時候需要搬張矮小的凳子,拱起背吃飯。臥室的面積會稍微大一些。更別提家裡還有書房、雜物間。
這是白面曾經住了四十多年的家。
在未來,研究所,或者說避難所的地價很貴,想住進避難所的人更多。
比起那些棺材一樣的大通鋪宿舍,身為研究所所長,白面分配到的房子還算不錯,起碼是單人的。
但葉啟枝是出身富裕的食利階層。不算多拔尖,起碼比不上元問心家,但完全能通過對另一個階層的剝削,享受到社會發展的紅利。
所以,對葉啟枝來說,他的一生其實是一個不斷下滑、不斷失去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