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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大半,都是像贏舟這樣,看不出任何畸變特徵的普通人類。
在夢之城原住民眼中,他們都是「劣等人」。
這個設計,或者說,城主對下城區的宣傳也很巧妙。
奴隸們發現還有比自己更慘的奴隸,也就不會再覺得自己是奴隸了,更不會嚷嚷什麼奇怪的訴求。
如果丟根骨頭就能餵飽狗,奴隸主是絕對不會丟出肉的。
公交車在城市的街道上疾馳。穿過了熱鬧的中心城區、巨型社區街道,公路兩邊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沒有荒野、沒有樓房,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了這麼一條公路。
嗯,就像是遊戲場景忘了建模,直接讓遊戲運行了。
這樣的黑暗未免讓人覺得不安。但贏舟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露出異樣的表情,大概是已經習慣了。
「這大概是夢之城還沒來得及擴張的區域……」
贏舟在心裡想著,就像是一些城市還沒建的荒地。
但他又感覺到了一絲邏輯上的彆扭。
夢之城不是真實存在的,並沒有物理屬性。把這裡當成遊戲世界理解,其實非常合適。
城主作為城市的建模師,為什麼要在兩個地圖之間拉出這麼一大片多餘的空地?難道不浪費內存嗎?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裡原本是有「數據」的,只是因為一些系統運行錯誤,數據丟失,於是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等待恢復。
「……是因為世界重啟嗎?重生到底是什麼。時間真的能回溯嗎?」
時間是一個物理量。現代宇宙學認為,它指的是物質的運動和能量的傳遞。
這些問題,讓愛因斯坦來,也給不出什麼確切的答案。
因此,贏舟也就心安理得地放棄了揣測。
無論世界到底是從未來回溯到某個節點,還是物質在復原後繼續向前,都不是贏舟現在最關心的事。
下城區的入口到了。
贏舟上車的時候,車上還有十幾個乘客;在終點站,只有兩個乘客跟他一起下來。
他們都是要去下城區的企業遣派工。
下城區在夢之城的最底部,想進入下城區,還得搭乘地底電梯。
上位城區(主要是中城區)的人進下城區,是需要通行證的。
管理者嚴控兩個城區的接觸,好避免有人發現,下城區的住民並非宣傳中那樣愚蠢、粗鄙、低劣。
好在下城區的人辛苦倒是真的辛苦。
之前贏舟和維克多還沒聊爆的時候,對方幫他申請過。
贏舟觀察了一下其他人的做派,排隊,等待著入城安檢。
當安檢員掃過贏舟手腕上的身份識別,發現他竟然是「上城區居民」後,表情頓時由輕慢變得誠惶誠恐。
安監站響起了通知鈴。一個穿著制服的魚頭人氣喘吁吁地來到贏舟面前:「大人。有失遠迎,我是安檢站站長。請跟我來,我們有專屬電梯供您使用。您尊貴的身體怎麼能和這些下等人擠在一起。」
這個魚頭人是安檢站的站長。
幾乎他的話音剛落,周圍的人紛紛閃開,硬生生隔離出了一塊空地給贏舟。有些之前面露嫌棄的人,現在腿都在發抖。
要知道上城區的居民,殺下城區的人,幾乎沒有任何處罰;反而會被當作清理城市垃圾,減輕環境負擔。
當然,它們還是要付10點的垃圾處理費。
上城區和下城區居民之間的等級差距,比婆羅門和首陀羅之間的還要大。
後者,哪怕階級差異再大,都還屬於人類的範疇。但兩個城區的居民,很難說他們還是不是同一個物種。
文化語言的隔離都會讓人充滿對立。更別提在畸形的審美下,人類在它們眼裡就像是蟑螂。
贏舟沒有多言,跟隨站長進入了VIP專屬電梯。
電梯很大,長方形。有張看起來就很貴的絲絨沙發,比一般的沙發大很多,都能讓贏舟當床睡。
地上鋪了地毯。旁邊是玻璃茶几,還有吧檯,能選用自己喜歡的飲料。
夢之城在對人的審美上和現實迥異;但在其他東西的審美上,倒是大同小異。
看樣子,顧天臨也沒能力憑空造出一套完整的美學體系。
下城區交通站。
站長已經接到了地面負責人的通知,晚上11點已經到了他的入寢時間,但站長卻在第一時間推開自己老婆,穿好衣服,飛奔來到了交通站入口。
他坐在巡邏車上,尖著嗓子咆哮:「那些挖礦的下等人走了沒?別讓它們髒了大人的眼!還有你們,地毯鋪上!不想死就趕快點!」
交通站的主要作用,是運輸夢礦。辛苦勞作了一整天的礦工,會把挖好的礦裝載到貨箱內。再由中城區過來的司機運輸出去。
所以,交通站里經常能看見臉上印著奴隸編號的人。
站長倒是一片好心。
他和下城區居民接觸的比較多,而接觸是消除誤解的最好辦法。
雖然站長在骨子裡依然看不起這些人,但他也知道,所謂的「劣種」,其實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難免會有些憐憫之心。
站長在這裡工作了三十年,接待大人物的經歷屈指可數。但每次,大人物過來,都會無意識地清理一批人,又帶走一批人。而被帶走的那批人,也不怎麼幸運,往往會在幾天後出現在垃圾場裡,和那些沒有生命的垃圾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