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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頭,看向來時的路,有些意外:「咦,他人呢?」
「什麼人?長什麼樣?」
許文玲的臉色茫然:「我看不清他的臉,他沒告訴我名字,也不會說話……我那時候還在灶房裡煮飯,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嚇了我一跳。然後拉著我就出來了。」
贏舟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這裡是座四面環水的小島,水是淺藍色的;島上覆蓋著草地,最中央,是植物粗壯的根莖。綠色,帶著絨毛。
樹的旁邊有一座磚瓦房,兩層,和贏舟記憶里的外公家一模一樣。
再遠一些,是一片耕好的農田,種著水稻和常見的蔬菜。
旁邊還有一個小禽舍,養了雞。
一隻大公雞和一隻老母雞悠閒地在水泥地上來回踱步,時不時低頭,吃點草籽。
贏舟站了起來。
他的手腕上,還有細線勒出的血痕。甚至能通過傷口摸到依附在骨骼上的皮肉。
島上沒有花。但他躺著的地方,開出了大片白色的花。
贏舟回過神,問:「你知道這裡是哪嗎?」
許文玲搖了搖頭:「不知道。之前媽媽一直在研究所,打針,吃藥。很痛苦,但又不想死。」
她的孩子才十九歲。看起來成年了,但還是小孩呢,不能沒有媽媽。
「然後,有一天醒來,我就到這座島上了。島上一個人都沒有,一開始,媽媽很害怕。但在這裡不會受傷,也不會餓。雖然生活會有些無聊,但好在有房子遮風擋雨,種養養雞,慢慢也就習慣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天,小舟會找到我,然後你真的來了。」
她的聲音藏著期待:「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贏舟的唇顫了顫,沒有說話,眼眶泛起了紅色。
許文玲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她怔然道:「其實在研究所里,一直聽趙博士跟我說什麼,詭異復甦,進化,寄生,畸變,我也聽不太懂;但多少知道一些……其實我是不是已經……」
她頓了頓,伸出手,擦掉贏舟眼角的淚,笑著說:「不說這些了,哭什麼?小舟又長高了,好久沒看到你了。再吃一次媽媽做的飯吧,我們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讓贏舟的心情雀躍起來。從小到大,他住過很多個不同的房間,那些房間不是他的家。媽媽在的地方才是。
許文玲轉過了身,背對著贏舟,朝前面的老房子走去。
贏舟也在這一刻,看見了她的後背。
許文玲的背後,同樣是「許文玲」。她的正反兩面,都是正面。
許文玲沒有正常人的後背,本該是後腦勺的位置上是一張略顯模糊的人臉,就像是一個被剝了皮的人。
它陰沉沉地看著贏舟,血管和骨骼都和許文玲交織在一起,共用著同一具身體。
外界對它有很多個叫法,農場主、紅皇后……
它是進化源。
紅皇后占據的面積已經非常大了。許文玲只剩很少的一部分,還沒有被它吞噬。
贏舟的心頭一顫,下意識地想召喚影子,然後他發現,四毛失蹤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他看著許文玲推開門。進門是客廳,有一個樓梯,通向二樓,二樓是臥室,還有雜物間,天台和廁所。樓梯旁邊是穀倉,裡面堆著滿滿的糧食。往左邊走,中間是客廳,擺著一台老舊的電視機。
再往裡走,就是燒木柴的廚房,廚房連通著豬圈。
太熟悉了,小學三年級前,贏舟一直都住在這樣的家裡。和許文玲一起睡雜物間。
夏天又熱,蚊子又多又毒。沒有蚊帳和電風扇,點的蚊香不管用,許文玲會起來給他打蚊子,一直到深夜。
贏舟跟著她走進廚房,很自覺地開始把砍好的柴火塞進火坑裡。
火光把他的臉照耀成了暖紅色,精緻繁瑣的蕾絲襯衣不可避免地被熏上了黑灰。
許文玲轉身,取出櫥櫃裡的蒸籠和碗:「小舟,給媽媽說說外面的事吧。高考結束了嗎?」
「嗯……考的很好,讀了東嵐大學的數學系。」贏舟鼻子有點酸,聲音也悶悶的。
「學數學嗎?我聽說這個專業不太好找工作。」
「可以走科研或者留校。」
這只是最普通不過的閒聊。
贏舟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口氣說了很多。
許文玲做的是咸燒白和粉蒸肉;贏舟小時候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但多夾一筷子,就會被外婆把筷子打開。許文玲更是只能吃剩菜。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記憶了。贏舟以為自己不記得的。
咸燒白底下鋪的是梅乾菜,粉蒸肉底下鋪甜甜的南瓜。小孩子難免會饞。
食物的香氣飄了出來。
贏舟從學校說到了朋友,說到嗓子都疼。許文玲站在灶台的另一邊,微笑著看著他。
熱騰騰的乳白色蒸汽升起,她面容模糊。
「時間快到了啊,」許文玲突然嘆息了一聲,「小舟,好了嗎?媽媽要控制不住了……你聞起來好香。」
紅色的血線,已經從背後蔓延到了她的正臉,像是正在燃燒著的舊照片。
贏舟拿出了槍。
之前用它打過兔子,槍里還有子彈。
子彈是研究所特製的,能對進化源和詭異生物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