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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毛把謝東壁的論文燒著取暖了,但並不代表贏舟沒看。
贏舟的腦海里閃過了謝東壁在車上的話——「如果你沒有加入異能局,大概也會是個不錯的研究員。這是我的一些實驗設計……重生後,我一直在研究,但現在看,好像來不及了。我可以相信葉啟枝,但我不那麼相信白面。那麼贏舟,我就把它交給你了。」
葉啟枝用一隻手擋住了臉,藏在掌心下的五官輕微的扭曲著,這種扭曲來源於一種不可言說的嫉妒。
謝東壁離他太近了。於是葉啟枝很難不以為,他們其實有著一樣的才能。
尤其是他前段時間,還跟謝東壁炫耀過對無頭鬼的研究。
那時候,謝東壁很真誠地鼓勵了他……葉啟枝以為是敬佩,但或許只是作為師長的鼓勵。
不過,葉啟枝很快調整了心情。
他早就不是研究所的所長了,承認自己沒有卓越的科研天賦,的確有一些挫敗和沮喪,但並不能摧毀他的自信。
他是孤魂野鬼;也是駕駛諾亞方舟、帶來希望的救世主。
葉啟枝回答:「我試過。」
贏舟聳了聳肩:「嗯,但你失敗了。所以你認為不可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無能。」
葉啟枝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笑,先是輕聲的微笑,然後是狂笑。
他笑得直不起腰,許久後才起立,擦乾眼角的淚:「是的,贏舟。你很有能力,也相信自己會戰無不勝。那如果——最後的敵人是你自己呢?」
他身後,那扇緊閉鐵門發出轟鳴,地面震顫著,刺眼的光亮自他身後出現,整個空間在這瞬間亮如白晝。
下一秒,數不清的木質藤蔓從門裡擠出。
它們爭先恐後地把贏舟淹沒。
第194章
動不了。
這是贏舟的第一感受。
四肢,眼睛,嘴,呼吸。一切能自我控制的身體部分都失去了知覺。
這種失控感很恐怖,像是處於從萬米高空向下墜落的途中。
好在——
這種感覺並沒有維持太久。
「贏舟,我們開始了。」
他聽見有人這麼喊。
贏舟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刺眼的燈光亮起,贏舟屏息,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偌大金屬房間裡。
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是掛在牆上的收音器。
房間裡,地板凹凸不平,樹木的根系把金屬的地面頂出恐怖又猙獰的凹陷,看起來隨時能刺穿這塊金屬板。
「別這麼叫我。」冷淡的聲音從贏舟的身後傳來。
贏舟的大腦還有些眩暈,他回過頭,看向自己的背後。
他身後有人。
贏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幽靈。一個外來者,不可見的另一時空的訪客。
「我」坐在一張軟椅上。
銀色長髮很有光澤,垂落在肩膀的兩側。身體的姿態並不緊繃,隨意,氣質又很難忽略。
唇線像展翅的小海鷗,弧度適合親吻。
太漂亮了,美得不像人類,而且沒有生機。是一種靈魂上的強烈震撼……非要比喻,那應該拿大自然的造物作比。比如瀑布、雪地、天池。
贏舟仿佛回到了當初玩偶之家第一次看見人偶的時候。
那具人偶非常美,有著和他一樣的臉。
但讓這具偶像變得特別的,是製作者在創作途中對它傾注的無限的愛與幻夢。
當時贏舟還以為是什麼他不懂的藝術表現方式,現在看,居然是一比一的復刻。
贏舟想,他知道這裡坐著的人是誰了。
贏舟和他唯一的區別是眼睛。
太歲的眼眸像血一樣紅,陰鬱,黏稠。
太歲的身體上被打了很多個小孔,透明的輸液管連接著這些孔洞,連線的另一頭隱沒進了天花板,不知道通向何處。他的腿上搭著一條薄毯,很長,把下半身遮蓋得嚴嚴實實。
通訊器里的聲音回答:「好的。」
「開始吧。」
贏舟看見透明的塑料管里,淡綠色的透明液體沿著管道一路滑行,然後滾入了太歲的身體裡。
看起來就像在給一棵樹打點滴。
太歲的手指遽然扣緊住扶手,身體抽搐著打顫。整個金屬的房間跟著震動起來,這不是錯覺,地板上那些凸起的樹根一樣的東西晃動了起來,如同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憤怒地咆哮著。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贏舟聞到了濃郁到喘不過氣的花香。
好在他自己對這種味道免疫,否則哪怕是靈魂狀態,也會融化在這樣的霧裡。
太歲的身體前傾,看起來是想站起來,瞬間,金屬的環扣自他身下的儀器里彈出,把他牢牢束縛在了原地。
他似乎清醒了一些。眉心緊皺著,手搭在了前額,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大概是在緩解著不適感。
這個狀態只維持了半分鐘。
太歲吐了出來。大簇大簇的白色花瓣被嘔了出來。花瓣上的血絲很明顯。這血絲並不是人血,而是花瓣本身就有的紋路。
太歲嘔得太厲害,贏舟有些感同身受的不適,一團海草堵住了他的嗓子眼,而且怎麼摳都摳不出來,那團海草肆意生長著,從嘴裡滾出來,又向下,擠占著食道和胃。
贏舟走出了這個金屬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