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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地拍著門,鋪天蓋地的焦慮感像洪水,把他淹沒。
「我沒事。」
贏舟極其平靜、冷淡的聲音從門裡傳來。
荀玉呲牙,過於長而尖的犬牙互相嚙合。
「砰——」
一聲重響。
上鎖的房門被荀玉撞開了。
贏舟的表情在短暫的震驚後,變成慍怒:「你幹什麼?滾出去!」
小貓在受到驚嚇後會炸開軟軟的毛,讓自己顯得更加強壯和高大。
但再怎麼蓬鬆,也掩蓋不了那股子外強中乾,徒有其表。
荀玉在臥室門口站著,紅著眼看著贏舟,卻沒有更進一步。
他的目光變得格外悲傷。
氛圍一下子安靜起來,連呼吸聲都顯得過於沉重。
荀玉抬起手,突然重重給了自己一耳光。
他本來力氣就大,打自己也毫不留情,小麥色的臉上很快出現了一個紅紅的印子。
贏舟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陣仗,他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而荀玉已經繼續打了下去,掌摑聲此起彼伏,他的鼻腔下方很快流出一道血痕。
黑色的細線從地上竄起,拉住了荀玉的手腕。
贏舟難得有些失態:「你tm幹什麼,傻逼啊?」
荀玉吸了吸鼻子,回答:「我就是傻逼,我難受。」
眼淚從他的眼角流了出來,荀玉胳膊被線纏著,動不了,只好一個勁地眨眼。
他盯著贏舟的眼睛:「我知道你出事了,你跟我說沒事。要麼是不夠信任我,要麼是擔心連累我。前者會讓我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後者會讓我覺得自己無能。無論是哪個原因,我都沒辦法接受。所以我只能攻擊自己。」
荀玉沉默了一會,補充:「你也可以當成這是在對你的報復。你不吃這套也沒關係,我只是心裡太難受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這裡痛。」
太痛了。痛到必須通過某個方式宣洩出來。
荀玉就是故意的,故意打給贏舟看的。
他在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贏舟的拒絕。
這種行為既不理智,也不正確,可荀玉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想靠近贏舟,而不是被客氣地推開。
不一定要是戀人。朋友也好,同事也行。他會履行好自己最初的職責。
贏舟看著荀玉濕漉漉的眼睛,驟然轉過了頭。
他的呼吸急促,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你先出去……我等會跟你說。」
這一次,荀玉沒有拒絕。
他走的時候還順帶關上了門。
贏舟拉開椅子,坐下,微微低頭,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許久後,滾燙的眼淚順著他的指縫溢出。
但這一次,他流淚並非全是因為悲傷。
贏舟等自己情緒平復後,才操控著影子,撿起了地上的手機。
屏幕碎掉了,有些觸碰不靈,但好在還能用。
贏舟拿著手機,推開門,走到客廳,荀玉正坐在沙發上坐著等他。
他的臉微微腫起,沒有明顯的指痕,但在臉頰邊緣,能看見一些皮下出血點。
贏舟看見了,但話在腦海里盤旋了好幾次,還是咽了回去。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贏舟把手機解鎖,然後放在茶几上,推了過去。
「聊天記錄,你自己看吧。」
荀玉拿起手機,聊天記錄一路往下滑到了最底。
他的眉頭逐漸蹙起,又緩緩鬆開。
荷官,他有印象。一個最高等級B級的禍害,連續幾年蟬聯了德州撲克大賽的總冠軍。
這是明面上可以賭的。
背地裡,荷官除了賭王,更是「千王」。能摸到任何想要的牌,能搖出任何點數的骰子。他的一手「天外飛仙」出神入化,連監控都看不出任何毛病。
但遺憾的是,出老千,只能失敗一次。
出千被發現後,荷官被人丟進海里餵了魚。再次上岸時,它成為了一隻最低等級的禍害。
荷官當人時只輸過一次;當禍害時,也只輸過一次。
但這兩次都要了他的命。
第二次贏走荷官性命的人,是太歲。
或者說,是29歲時的贏舟。
而贏舟現在才19歲。
「我了解了。」荀玉把手機遞了回去,臉上出現了些許冷意,但很快被笑容所緩和,「不用擔心,這件事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恐怖,不要害怕。交給我就好。」
贏舟對此將信將疑。
但他承認,說出去後,心裡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
贏舟本來以為自己會很難睡著,但他當天晚上睡得很好。
早上七點,贏舟準時醒來。荀玉已經做好了早餐。
蝦仁蔬菜沙拉,配上煎蛋和牛奶。
荀玉開車,把贏舟送到了考場門口。
他坐在駕駛位上,朝贏舟揮了揮手:「等你考完,一會我來接你。中午想吃什麼?」
贏舟的身體先大腦一步,給出了反應:「糖醋魚。」
許文玲做糖醋魚很好吃,而且A市臨河,魚也不貴。
贏舟很喜歡。
荀玉笑了笑:「好。還有嗎?」
「……沒了。」贏舟挪開了目光,「謝謝。」
他並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