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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臨聽到這句話,先是輕聲笑著,後來卻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他向前兩步,搖搖晃晃地拉開椅子,推開椅子上的骨架,重新坐回了沾滿血液和肌肉組織的椅子上。
「真討厭……你這種人。」
顧天臨感覺到了贏舟的不屑一顧。
這種不屑並非來自於階級的優越,而是來自某種人格上的碾壓。
正是因為他們都經歷過苦難,所以贏舟才有資格給出審判。
按理說被黑影刺穿的心臟是不會痛的,顧天臨卻有些喘不過氣來。
夢之城對贏舟的同化失敗了。
或者說,贏舟拒絕成為這個夢境的一部分。
現在留給顧天臨的選項有兩個。
第一個選項,是就讓贏舟留在這,等著他發育到能殺死贏舟為止。這會有些風險,因為贏舟不可能坐以待斃,極有可能影響城市的穩定……要知道,下城區的鼠人和超夢體已經讓顧天臨焦頭爛額。
顧天臨很清楚,只要夢之城存在,他就會一直存在。換句話說,如果夢之城不存在,他也會迎來真正的死亡。
第二是主動讓贏舟離開。兩人相安無事,但他會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顧天臨看起來考慮了很久,但實際上,從坐下,到他開口說話,只過去了短短几秒:「可惜現在考核期還沒結束,要不然我就直接送你去下城區挖礦了。離開我的辦公室,我就不送了。」
贏舟琢磨了一下:「看來你也殺不死我,對嗎?」
顧天臨沒有回答,而是滿臉冷漠地盯住了他。
再坐下去,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贏舟起身,乘坐電梯離開了會議室,並且走出了夢之大廈。
送他來的飛艇還停在一樓停車場。但贏舟並沒有立刻乘車回家。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酒店貴賓卡,又摘下了入城時套在手腕上的手鍊,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塞薩里酒店的大門。
酒店大堂經理站在門口,他穿著尖頭皮鞋,黑色的緊身馬甲把他的腰勒得很細。
槐江額頭上斷掉的角還沒長出來,但他本人看上去並不在意。
「好久不見,尊貴的客人。」槐江的表情笑眯眯的,「是要住宿嗎?目前價格是100進化點一晚,您有黑卡,可以打折。不過,在夢之城,我並不推薦您入住。我們的酒店環境,大概沒有上城區的別墅住著舒服。」
贏舟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酒店的環境。
塞薩里酒店的大廳有些老舊,看起來並不怎麼奢華。前台正在打瞌睡,沒有消防通道,只有一部電梯,目前停在負一樓。
元問心說過,在必要時,塞薩里酒店能當成安全屋用。
槐江的話也隱約迎合了這一說法。
贏舟在網上搜過塞薩里三個字到底有什麼含義。搜尋引擎給出的答案是,人馬誕生的地方。
贏舟收回視線,輕聲道:「我不住宿。只是想問你一件事。」
槐江的尾音微微揚起:「……嗯?」
「你知道怎麼殺死夢之城的城主嗎?」
第64章
64
槐江的臉上保持了溫和有禮的笑容。
如果不是外面的馬路上依舊車來車往,贏舟幾乎以為自己誤觸了暫停時間的按鍵。
「真是一個令我難以回答的問題。」槐江嘆了口氣,「有些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殺死城主的辦法不好說。但離開夢之城的方法,我也許聽說過一些,你想知道嗎?」
「什麼方法?」
槐江拉開了一邊的沙發椅:「要不坐下來說?」
說完,他率先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贏舟掃了眼木棕色的沙發,猶豫兩秒,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這個沙發是皮質的。散發著一股不容忽略的油脂味兒,不難聞,只是很難忽略。
贏舟抿住了唇。
他還記得當初在荷官的地下賭場看見的那些「人具」。
賭場裡的恐怖氛圍,給剛高中畢業的贏舟帶來了格外強烈的震撼。
現在看,槐江不僅繼承了賭場,也繼承了那一批家具。
就是不知道現在屁股下這個,是荷官的存貨,還是槐江後來搜羅的藏品了。
這也讓贏舟多了幾分警覺。
槐江看上去再怎麼溫和有禮,本質上也是一個需要被消滅的禍害。
贏舟剛坐穩,前台旁邊的小門被人推開。穿著制服的女酒保端著餐盤款款走來。
她的打扮非常符合人們對「性感荷官」的想像,穿著深藍色的制服短裙,背後三條橘紅色的狐狸尾巴毛茸茸地豎起,看靈活程度,這尾巴大概率不是什麼道具。
贏舟覺得,她的這套制服未免充滿著迎合煤老闆審美的男性凝視;但轉眼一看槐江的著裝,似乎也能取悅很多富婆,於是也不好再說什麼。興許這就是人家酒店的標誌性風格。
酒保把兩個茶杯從木盤上拿起,擺在了茶几上。
茶杯不大,形狀像風鈴花,顏色乳白,杯壁薄如蟬翼。
酒保提起茶壺,壓下手腕,通透的青綠色茶水從茶壺嘴裡傾瀉而出,很快注滿了杯盞。
茶湯上漂浮著幾朵白色的小花苞。
「茉莉花茶,不收費的。喝嗎?」
槐江笑眯眯地看著他,自己先舉起茶杯,喝了一口。
哪怕槐江的水裡沒毒,贏舟也是不敢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