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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贏舟在阿婆那講的故事複述了一遍,只不過更有禮貌一點。並且提出天色不早啦,想在土屋裡吃頓晚飯,說完,還塞了五百塊錢飯錢。
護林員靠山吃飯,工資少得可憐。一個月一千五的補助。夏季有高溫補貼;臘月有過年補貼。平均算下來,能領到一千八左右。
在鎮上,已經算是中高收入群體。
再往上就是公務員和教師。
沒醫生,看病要去縣裡。
五百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剛好。
「喔,噢。」老獵戶聽完,點了點頭,把錢推了回去,然後朝後面吼了一聲,「四毛!找你進山帶路的。」
他旁邊叫「三毛」的大黑狗也跟著汪了兩聲。
荀玉樂呵道:「師傅。你家狗叫三毛,人叫四毛呢。」
「挨著取名唄,大毛到四毛都是撿來的。大毛供出去讀書了,二毛是條白狼,可漂亮了……前些年老死了。三毛就是它,二毛的兒子。慫的很。也不知道是哪條土狗的種。四毛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說到這,老獵戶不由得道:「怎麼還沒過來。估計是又沒戴助聽器。三毛,你領人過去。我去拿助聽器。」
贏舟有些意外:「助聽器?」
「嗯。是,他耳朵不好使。說是泡了水。助聽器就一副,平時捨不得帶。進山才帶。縣上紅十字的嬢嬢贊助的……要我說她就是看我們四毛長得俊。想搖回去當上門女婿。」
「要我說,不管是倒插門,還是去大城市裡干點別的,都比跟著我當護林員好……但那小子軸,認死理。而且也不會說漢語。算咯。」
老獵戶樂呵呵地說著,朝著屋子裡走去。
而被叫作三毛的土狗則是搖晃起尾巴,示意他們跟上。
元問心謹慎地把定位發到了安保群里。
這是他專門找的團隊,還在路上。個個都在部隊裡待過,身手很好。
他小聲道:「感覺不怎麼靠譜啊。耳朵不好,又不會說普通話。到時候溝通都是問題。要不還是等我找的登山隊?」
贏舟抿起了唇:「你之前你爬過珠穆朗瑪峰。領隊找的夏爾巴人,不是安保隊。」
元問心思考片刻,覺得贏舟說的有理。
說著,後院到了。
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在院子裡磨刀。
頂多二十來歲,他坐在長凳上,面前是用得發白的磨刀石。熟鐵做成的刀像一輪彎月,溜光。
穿著褲子,但沒穿衣服。
皮膚曬得棕黑,看起來很健康。窄腰,身上的肌肉隆起,像綿延的群山。
裴天因低著頭,汗水從鼻尖滴落。看得出鼻樑很高。
或許是因為是少民,或許是缺乏什麼微量元素,頭髮不是純粹的黑色,偏向暗紅。
他的身上紋著奇怪的圖騰。從手背到手肘,脖子、腰腹上都有。簡潔又神秘。左耳上,還戴著枚銀質的耳環。
荀玉走在前面,看見人之後,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去捂贏舟的眼睛,但忍住了。
他承認面前這個男的還挺帥。
但這也不是對方大白天袒胸露乳的藉口。
這身體和健身房裡練出來的死肌肉完全不一樣。和高強度體力勞動練出來的肌肉也不一樣。
像豹子,像狼。像一些很兇猛的動物,充滿野性。
而很多時候,野性、獸性這種詞,是和人類最原始的欲望聯繫在一起的。
畢竟人也是動物。
只是贏舟不是小女孩,還成年了。看兩下是不會長針眼的。
裴天因同樣發現了這些客人。
不過不是靠聽覺,而是觸覺。有東西靠近,地面會有震動。人和動物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他抬起頭,眼睛很亮。
贏舟甚至覺得這雙眼會像動物一樣,在夜裡反光。
而元問心的感覺就更直接了。
——這人一定殺過人。
「裴天因是羌彝,族長會兼任祭祀,大概是這樣的吧?我也不懂,所以有文身。他們那邊未婚男性會戴耳環。耳墜子老貴了,碰都不讓人碰。」老獵戶繞到了窗戶邊,叫了聲,「四毛!助聽器!」
然後,他從窗戶里,把助聽器丟了下來。
裴天因抬起手,接得很穩。
他把刀放下,去水龍頭那邊接水,洗了個手,然後用毛巾擦乾,穿上衣服。這才鄭重地戴上了助聽器。
這玩意不好找,還貴。丟了就沒了。他一向用得很小心。
老獵戶說是鎮上紅十字會送的。但他和裴天因都清楚,是從別人腦袋上拿的。
之前有個毒販子,躲進了山里。武裝部隊來了好幾天也沒找到人。
裴天因接到了通知,抄起刀往山里走。第二天就拎著血淋淋的人頭回來了。
人和動物,在山裡都一樣。
他們都是獵物。裴天因是獵人。
這個毒販子早些年耳朵中彈,一直在用助聽器。裴天因把人頭交了回去,助聽器卻藏了下來。
領導還說希望裴天因來他們軍區。這麼好的身手,不該浪費了。
可惜裴天因是真不會說漢語,再加上他也不願意離開封山鎮,遂作罷。
老獵戶靠在窗戶邊,樂呵呵道:「直接跟他說就行了。他不會說普通話,但能聽懂,很靈性。」
元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