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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蛀蟲們來勢洶洶,一朵剛長出來的太歲花被吞進了它們的肚子裡。
蟲子的頂部有一個圓形的口器,裡面是一圈尖銳的獠牙,吃起花來如同蝗蟲過境。
贏舟的餘光也看見了這些蟲子,只是他實在沒有力氣動手。
四毛守在他跟前,四條黑線如同絞肉機一樣,切割出一片片碎肉,蟲子的屍體段成好幾截。
但這些蟲子不僅長得像蚯蚓,也擁有一些蚯蚓的特性。
被切成幾段的紅色條蟲沒有死,而是繼續蠕動著繼續進食。
剛出現的小花被吞了大半,好不容易亮堂起來的一點微光又消散了,室內回歸了黑暗。
在所有嫩芽都被吃完後,飢腸轆轆的蟲子撲向了花香最濃郁的地方。
四毛髮出了極其刺耳的嘯聲,它放棄了攻擊,牢牢裹緊了贏舟,試圖隔離出一片真空地帶。
但這些蟲子的數量太多了,源源不斷。它們也不怕死,更感覺不到痛。前仆後繼地湧向贏舟。
贏舟搭在地上的手指顫抖,神志不清地說著話:「……媽媽。痛。」
他不是真的想媽媽,許文玲死後,贏舟也很少想起她。
但渴望母親的庇護,這也許是人類在面臨巨大創傷時的什麼本能。這個母親也不一定是現實存在的那個母親。更接近於那個無所不能的慈祥的神。
四毛哭唧唧的聲音忽遠忽近,很吵。
贏舟的靈魂好像飄出了自己的身體,一直往上飛著,不停地上升、上升……回過神時,他的身體已經飄到了太空。
贏舟低頭,向下看了眼。
出現在他面前的,並不是教科書上用爛了的圖片。他的母星不是水汪汪的藍色,而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綠。
綠色的藤蔓和枝葉交錯著,覆蓋了每一寸土地。
整個星球上沒有動物活動的痕跡,也看不見高山、峽谷、沙漠或者城市。只剩下一片純粹的綠。大片白色的太歲花盛開,花期永不停歇。
好寂靜的小行星。
贏舟的眼淚突如其來的落下,這種感覺不是悲傷,而是另一種深刻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他在這樣空曠浩大的宇宙中,看不到個體的存在。
一雙黑色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別看。」
像溫熱的水,綿延的山,落日的餘暉和早春時的晚風。
這是很陌生的聲音,很陌生的人。但贏舟卻完全沒有排斥。
可能是因為這具身體的主人和他太過熟稔。
贏舟感觸到的,是同一個色調和氣味的靈魂。
贏舟的手在虛空中摸索著,掐住了對方的手腕:「裴天因?」
裴天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開口道:「舟,我們……跟我,回家。」
很沙啞和怪異的腔調,可能是因為不常說話,全是不合常理的斷句和停頓。
「不用,不要。痛……」
更多更多的,溫暖的海水包裹住了他。
贏舟突然覺得身體沒那麼冷了,他的眼前依然一片漆黑,但漸漸的,出現了微弱的光。
光朝它飄了過來,越來越快,也越來越近。
贏舟伸手,抓住了它。
他睜開了眼,有一瞬間分不清真實和幻覺。
熊熊的烈火燃燒著,直衝天際。而他正蜷縮在一個陌生人的懷裡。
也許並不陌生。
贏舟的身體動不了,只能看見對方的臂彎,垂下來的長髮是暗紅色。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贏舟想,怎麼都變成人了,四毛還是這麼黑。
第109章
109
乍現的火焰刺眼又明亮。
靳白羽微微閉上眼,抬起胳膊,擋在自己的眼前;避免僅剩的一隻眼睛被這過於耀眼的光灼傷。
火焰還沒有蔓延到靳白羽的跟前,但他臉側和胳膊上生長的絨羽卻被燙得蜷縮起來,散發出一股焦糊味。
更痛的是臉上那塊還沒癒合的傷口,在高溫的刺激下,肉紅色的傷口表面鼓起了肉眼可見的水泡。
「……嗤。」靳白羽從牙縫裡擠出了一點氣音,「又是你。」
烈火猛地撲向了他,火焰幾乎凝練成一道光柱。
這速度比靳白羽的意識還要快,眨眼間,火焰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靳白羽的身體散開,化成了數不清的烏鴉,在樓道里亂竄。
葉啟木同樣看見了火光。但對他而言,周圍的火焰並不刺眼,平靜又安詳。
他的大腦里還殘留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葉啟木在原地愣了好幾秒,如夢初醒地轉過頭,尋找著同伴的身影。
王權的身體掛在樓道的扶手上,不知道是哪個畜生把他串上去的。綠色的金屬欄杆穿透他的腹白線,腰側被咬出一個巨大的口子,傷勢嚴重到有些慘不忍睹。
葉啟木觀察了一下傷口,小心翼翼地把他取了下來,用手捂住了王權上腹那個流血的洞。自始至終都不敢去試探一下對方的呼吸。
他一個陰兵都沒剩下,甚至不知道王權是死是活。
吳晨靠在牆角,背面的白牆鮮血淋漓。也不知道是她的血還是詭異生物的血。她的唇色蒼白,陷入了半昏迷狀態,搖著頭,神志不清地說著其他人聽不懂的話。
葉啟木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有些茫然地翻著自己貼身的口袋,試圖找到可以用的藥,哪怕只是最簡單的止痛劑。但翻了半天,也只是找到了一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