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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同樣小聲議論著——
「那個實驗體跑哪去了?」
「只斷電了十幾分鐘,他不至於跑太遠才對。」
實驗體。
到底是做什麼實驗?
他腹腔里那些植物根莖,很明顯是太歲的污染。開膛破肚,顯然不是為了解剖。
那是為了什麼?
贏舟知道自己不能假裝路過,這很容易被盤問。
他回憶起海因里希的模樣,手揣在口袋裡,吊兒郎當地走到人群中。
贏舟壓低了聲音:「你們怎麼修這麼久?主任讓我來看看。」
「實驗體從這裡逃跑了。他居然控制太歲,把隔離層打穿一個大洞。」名為金的研究員抱怨,「剛才又在停電,本來就不好檢查。」
控制「太歲」。
贏舟不覺得這個太歲指的是人。
他想起了上一個夢境。
如果不是裴天因燒死那些蟲子,島上那棵催生出來的大樹,現在又會在哪?
實驗體能控制太歲樹?為什麼?移植嗎?
贏舟壓下心底的猜測,輕輕撫摸著太歲的樹幹,語氣帶著幾分對蠢貨的不耐煩:「這很難嗎?金,你去C09室第7個保險柜,拿我的工具箱。文周,你和路德去2樓,讓3組的副組長把他上次找我借的試驗品拿過來。池田小姐,麻煩你和組長說一句,我半個小時後回去。」
「還愣著幹什麼?是想等太歲枯死嗎?」
C09是他剛剛路過看見的器械室門牌號。
贏舟來過研究所幾次,大概知道一些規則。
海因里希的職級比在場這些人都高。而研究所又是一個很講究資歷的地方,巨無霸機構到後期都這樣。
這群人被訓斥後,更是不敢反駁。如同找到主心骨一樣,喏喏離開。
最後一個人也消失在了贏舟的視野範圍內。
贏舟深吸一口氣,扭頭開始朝著前方狂奔。
嚇死人了,幸好他平時沒少看謝東壁的論文;關鍵時刻能蹦出一兩個術語糊弄一下同行。
沒想到謝東壁死透了,骨灰都能再保佑他一次。
就在贏舟離開沒多久,牆邊的電梯門打開,真正的海因里希從裡面走了出來,說出了和贏舟一模一樣的話:「你們怎麼修這麼久?主任讓我來看……咦?人呢?」
……
……
贏舟氣喘吁吁地在外出電梯的門口停下。
他的體能很差,而且隨著時間流逝,贏舟能感覺到,他的全身正在走向木質化。
贏舟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必須要在成為植物人之前離開研究所。
否則他的靈魂可能真的會被固定在這些木質的結構里。
電梯平時是有警衛員查崗的,但今天都去逮實驗體了。贏舟站在電梯口前,刷著海因里希的卡,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焦慮。
屏幕上的數字從7一直往下,來到了「1」。
金屬的大門朝著贏舟展開,順利得不可思議。
站在電梯門前的贏舟有些許的抗拒,可是,他沒時間了。
贏舟甚至感覺到身體裡的嫩芽頂住了他的眼球。
他深吸一口氣,走進電梯內,摁下數字7。
頂樓,也是研究所的出口。
贏舟看著數字從1往上跳躍,努力維持著鎮定。
身體不能往前傾,不能老是盯著顯示屏。不能抓衣服。
要平和,就像是一次最普通的外出調查。
電梯一路往上,在第四樓就開始降速。
它停在了6樓。
贏舟穿著防護服,瞳孔縮緊。在瞬間抽出了衣袖裡的美工刀,反手握在了手裡。壓在手腕下,藏起。
他看著金屬門在自己眼前緩緩展開。
然後,贏舟看見了一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的人。
謝東壁從門外走了進來,表情有些意外:「嗯?海因里希。你也要去七樓?」
……
贏舟在電光石火間,想起了他下意識忽略掉的一些細節。
謝東壁和海因里希在夢之城的時候並不認識。
諾亞方舟計劃開始在研究所覆滅後,那時候海因里希已經身亡!
贏舟沒有回答,在電梯門合上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撲向了面前的謝東壁。
這一擊是偷襲,贏舟用盡全力,鋒利的美工刀毫不留情地劃開謝東壁的喉嚨,然後惡狠狠地捅了進去。
他學過殺人。
哪怕是面對熟悉的臉,贏舟的眼神也沒有絲毫動容。
謝東壁被壓著往後滑去,他的手撐住背後的金屬門,在上面劃出幾條淺淺的擦痕,跌坐在地上。
溫熱的血從傷口噴涌而出。贏舟隔著手套都感覺到了那股粘稠的濕熱。
贏舟厲聲質問:「你到底是誰?」
尾音的顫抖泄露了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面那樣平靜,或者說兇狠。
謝東壁張嘴,嘔出一大口鮮血。
他看向贏舟,突然笑了起來:「你希望我是誰?」
「你又想恨著誰?」
「李洋?許文玲?維克多?愚人?……或者,靳白羽?」
謝東壁的聲音輕飄飄的,他的身體也隨著喊出的名字不停切換著模樣。
「還是葉啟枝?」
念出這個名字後,贏舟壓在身下的人,竟然真的像白面那樣,戴上了那片金屬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