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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舟睜開眼,悚然一驚。
太歲就站在他面前。
不知何時,他取代了謝東壁。
太歲穿著和謝東壁一樣的制服,嘴角的笑意若有似無,一雙眼眸血紅。
紅眼睛在禍害裡面不算罕見,但太歲的紅眼不太一樣,感受比起恐懼更多的是不受控制的吸引力,像旋渦。
贏舟聲音微寒:「剛才是謝東壁還是你?」
如果親眼看見的都不是真實,感受到的也不是真實,那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贏舟不害怕疼痛,也不畏懼犧牲……可他發現自己會害怕不確定和迷失。
在這樣的輪迴里,現實和幻想的界限開始模糊。
「那不重要。」太歲微微眯起眼,「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在我們要對抗相同的命運之前。」
他靠近贏舟,攤開自己的手。
一隻兔子吊墜懸掛於他的指間,在半空中有規律的搖擺著。
贏舟知道這是催眠的手段,一些吸引注意力的小把戲。
可他的眼眸卻不受控制的看向了毛絨兔子。
贏舟頭暈目眩,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愛麗絲……兔子……我以為,是白面放的。是你放的?」
太歲輕聲一笑,避而不談。
他道:「外面還有一隻討人厭的漏網之魚,自以為掌控一切,沾沾自喜。我不喜歡,去解決他。你會回來的,對嗎?」
……
……
諾亞方舟,這裡到處都是大火燒過的痕跡。
金屬的牆面被燒至變形、融化;旁邊往往伴隨著深可見骨的刀傷。
太歲的枝葉在方舟內變得隨處可見,像是一個勤勞的裱糊匠。把船體的斷裂處用自己的藤蔓編織在一起。
業火燒穿了表面的金屬,卻沒有傷到這些植物分毫。
葉啟枝的面色陰沉,他有一半的臉部皮膚都被火焰燒毀,露出底下森森的骨頭。但最顯著的,卻是他胸口的那道貫穿傷。
命運之矛從他的心臟穿刺而過,留下一個可怖的大洞。
換成其他禍害,哪怕是靳白羽,到這一步都早死了。
鬼知道葉啟枝為什麼還能行動。
葉啟枝提著雙刃,朝著目標走去。
他冷聲強調著:「我是諾亞方舟的駕駛者,這是我的詭域。你的抵抗沒有意義。放棄吧,贏舟不會醒的。你自己跑還能逃出生天,帶著他就是死路一條。」
如果仔細聽,就會發現,這些話語比起耀武揚威,這更像是葉啟枝對自己的心理暗示。
他逼著自己在這個原料無一處源於自己的船上,顯擺出主人的氣勢。
一牆之外的裴天因並沒有說話。他可能也說不出話來。
刀傷在裴天因的背後交錯著。為了防止滴血,他拿火燙過,新傷舊傷交疊在一起,像是一團模糊的血塊。
而他懷裡的贏舟毫髮無損,頂多臉上沾了點血跡。
贏舟的眉頭緊蹙,明明在深度昏迷中,身體依舊會時不時的抽搐。顯然深陷在某種不知名的痛苦之中。
如果放在以前,一百個葉啟枝也不夠他燒的。但現在裴天因面對的,是有多重加持的葉啟枝。
葉啟枝就像是寄生的菟絲子,能隨時從諾亞方舟這個母體上汲取營養,修復身體的傷勢。
相比之下,裴天因就是一塊沒辦法充電的電池,電量用一截,少一截。以至於到了一個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躲在兩面牆的夾縫中。很窄,這裡原本是留給水管的過道。
「歘」的一聲響,劍刃刺破厚厚的牆壁,在離裴天因臉部幾寸的位置刺出。
裴天因沒有呼吸,他也不需要呼吸。
他從夢裡學會了一點新技能,比如利用自己影子的特性,和黑暗融為一體。如果不是親手觸碰到,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裴天因思考著。
諾亞方舟的大門他試過了,打不開。那裡幾乎是整艘船最厚的位置。
他目前在諾亞方舟的最底層。
按照一般的構造,這裡會有排水口之類的設施。
就算沒有,艙底也是一艘船最脆弱的地方。
他會帶贏舟出去的,贏舟不會變成夢裡那樣的植物人。
裴天因用手擦著贏舟額頭上的冷汗。有些愛憐地低頭親了親,很小心的沒發出任何聲音。
但贏舟卻在此時哼了一聲,發出一陣細碎的嗚咽。
剛離開兩步的葉啟枝驟然停下腳步,轉身,眼裡爆發出驚喜:「找到你了!」
葉啟枝一拳砸向牆壁,這一拳幾乎用盡了他的全身力氣。握成拳的手上凝結著一道道陰森的鬼氣。
他相信躲在牆後的人即使不死,也會重傷!
裴天因之前就重傷了,雖然這人的生命力頑強,但總會有個盡頭。
拳未至,牆壁先一步裂開。從中央處凹陷下去。
葉啟枝並沒有思考太多,這瞬間,反而對自己造成的傷害格外滿意。
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一件事,牆壁不是向內凹的,而是朝著他的方向凸起——
他的視野能捕捉到從牆縫裡擠出來的樹木藤蔓,但在他眼裡,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很慢很慢,根本來不及撤回。
粗壯的樹藤纏繞上葉啟枝的胳膊,不動聲色地化解了所有進攻,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朝著他襲來。
贏舟拍了拍裴天因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辛苦了,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