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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那條手鍊終於現出原形。
它像是深紅色的細小血管,纏繞在贏舟的手腕上,內部長著用於吸血的尖刺。
這些尖刺深深扎進了贏舟的肉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刺像是中毒一樣,呈現出枯敗的黃黑色。沒有發揮應有的功效。
贏舟皺眉,把這段纏在手腕上的紅色線狀物剪斷,近乎凝固的深黑色液體「咕嘰」一聲,從管壁里飛濺到地上。
其他人的手上也有監視器。但他就不那麼幸運了。
海因里希身上的監視器是一條深紅色的大蟲子,已經吸飽了血。肚皮滾圓。
他十分嫌棄地把這條螞蟥扯了下來,甩在地上,用鞋底碾過。粗糙的地面像是多了一條紅色的彩繪。
鼠人們解除詛咒,恢復了原本的模樣。但臉上卻並沒有太多欣喜的神色。
海因里希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們正在消失。是夢之城在消失嗎?」
和那些瞬間蒸發的假人不同,它們這些真實的靈魂,也在消失。
有些不怎麼起眼的,消失得很快,就像是大夏天裡蒸發的一攤水;而有些影響力的,消失速度就慢一些。
例如胡巴、海因里希,他們的身體表面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暈,一個個發光的小圓點正在從身體裡漂浮出。
這些光點在空氣中消散,和消失的屍體一樣,成為夢之城的能量。
謝東壁從洞穴里探出頭來,身上全是汗水和泥漿:「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十幾分鐘前,他還在廣場,和其他鼠人清點戰利品。一眨眼,世界就變了個模樣。
有那麼一瞬間,謝東壁還以為自己在下城區的宿舍里睡覺,然後夢醒了。
謝東壁的身體也在往外飄著小光點,只是速度比其他人慢很多。
幾個還沒來得及消失的鼠人同樣來到了這裡,他們帶著頭頂的光球,匯入了大部隊中。
「對啊,胡巴,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周圍的環境都消失了?」
「不能說消失吧,這才是詭域真實的樣子,夢之城不過是建立在這些紅石頭上的幻影。」
「哈哈哈,但我怎麼覺得我們也快消失了。說起來,好像的確有人不見了吧。我身上的光也越來越淡了。」一個女孩發出了笑聲,「而且我回到了18歲誒!我就是18歲那年進來的。那天本來想和喜歡的人表白。結果在路邊睡著了。在夢之城打工了幾個月,人老了不少,還變成了白老鼠。」
鼠人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胡巴手裡還提著那盞油燈,他唇微動,表情凝重又帶著一絲歉意:「……對不起,有件事情其實瞞著你們。就是,我們的身體其實已經不在了。所以,毀掉夢之城,我們也會死。還有詭域裡的其他人……我們的身體都不在了。」
大多數人還在下城區,也就是蟻巢的底部。離這裡很遠。他們也許還做著回歸現實世界的美夢。也可能已經隨著燈光的熄滅而消失。
在沉默片刻後,說自己是白老鼠的女孩第一個拍了拍胡巴的肩膀:「什麼死不死的。其實進入夢之城那天,我們已經在現實里死了吧。」
「是啊,」大家紛紛安慰著流眼淚的胡巴,「很高興認識你們……哈哈哈我在末世只是一個普通的跑車司機,放在平時可沒機會認識財閥少爺和研究所學閥的。而且毀掉夢之城,才能避免其他人重複我們的悲劇嘛。不過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們的,這樣我還來得及和朋友告別。」
僅剩的五隻鼠人互相抱在了一起。大家都沒有再說話,但光點依然接連不斷地從它們身體裡飄出。
謝東壁推了推眼鏡,站在一邊。
他雖然是鼠人,但加入的時間還是太短。唯一熟一點的人是海因里希,還做不到這麼真情實感。
贏舟其實有個猜測。那就是這些靈魂其實是能量,顧天臨正在吸收它們。
「接下來該幹什麼?」一個鼠人問。
胡巴提起了燈,擦了擦眼淚,表情逐漸堅定:「我好像聽維克多提起過。但時間太久遠,我也不確定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夢。我們去蟻巢的最中心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胡巴轉頭,溫和的目光落在贏舟的身上:「你其實已經可以出去了吧?雖然錯過了末班車,但那條路並沒有消失……你還要和我們一起嗎?」
唯一沒有被蟻巢吸收的人是贏舟。所有人都在發光,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態。
只有贏舟,還是一團實心的人。
若非頭頂的光球還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幾乎看不見他人在哪。
贏舟猜測,也許是因為他的戶口還沒有正式入籍。因此,還不算夢之城的一員。
畢竟之前槐江也說過,他還沒被夢之城同化。
贏舟想,去蟻巢中心,無非是再遇上幾個小BOSS,最後打一個大BOSS……狂暴狀態顧天臨?也不知道好不好打。而他現在,只要捆著謝東壁離開,就能回去了。
當然,謝東壁也許並不想離開。畢竟他的夢還沒醒,他還想要接管夢之城。
但贏舟覺得,如果只有恐懼、怨恨和血肉,才能維持夢之城的運轉。那最好的解法,其實是讓夢之城消失。
反正謝東壁也打不過他,他可以扛著謝東壁走。
謝東壁也沒徹底被夢之城同化,離開這裡,雖然會丟掉一些東西,但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