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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韶司表現得若無其事,葉則卻捕捉到了他眼底隱隱的失落。
但還俗一事絕無可能,葉則也只能視而不見了。
葉則決定轉移話題,「我以前從沒來過北地,你給我說說這裡的風貌人情罷?」
池韶司並不戳破葉則的用意,點頭答應道:「好啊。」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用低沉冷清的嗓音緩緩道:「你已經知道明尊峰是天魔教的主峰了,我就跟你說說距離明尊峰最近的光明城罷。一個被魔教庇佑的城市竟然叫光明城,那些正道人士聽了恐怕會覺得匪夷所思。但是在北地居民眼中,天魔教卻是他們的聖教。教內有禁令,決不允許教眾欺凌北地居民,甚至很多教眾也是北地居民……」
葉則安心地靠著他的胸膛,聞言不由笑道:「這條教規肯定是個聰明人定的。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天魔教要在北地安身立命,必然要得到北地居民的擁護才能方便行事。」
池韶司微微笑道:「的確如此,這條教規是明尊老祖定下來的。也多虧了它,天魔教才能雄踞北地。」
兩人聊了許久,直至東邊天空泛起魚肚白,才意猶未盡地收住了話頭。
雪峰千丈,陡峭嶙峋,遠遠可以望見明尊峰頂壯麗的殿宇。
崎嶇山路兩邊,繡著天魔教徽記的黑底紅邊旗幟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馬車行駛的速度不疾不徐,沒有絲毫顛簸,慢慢從帶著點綠意的土地行至白雪皚皚的山路上。
葉則掀開帘布,冷風拂進來,寒梅的清香隱約竄入鼻息。
極目望去,峰巒起伏,茫茫天地間仿佛只餘下三種顏色:天空的藍、冰雪的白以及山巒的黑。
過了一會兒,一隻溫暖的大手蓋住了他的眼睛,他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池韶司被掌心的癢意撩撥得心神一盪,定了定神說道:「別看太久,當心眼睛會暫時性失明。」
葉則「嗯」了一聲,乖乖拉好帘布,端起身前案几上的一杯茶水啜飲。
車廂內空間寬敞,淡淡的檀木香氣氤氳在空氣中。
池韶司忽然握住了葉則放在案几上的左手,那溫度出人意料的冰冷,他不禁訝然道:「阿則,你的手好冰。」
葉則沒有抽回手,微微笑道:「大概是因為沒有來過這麼冷的地方,一時有些不適應罷了。」
池韶司道:「沒事,還有我呢。」
他握住葉則的另一隻手,兩隻溫暖的大手牢牢地護著葉則白得近乎透明的雙手。
葉則不禁彎起嘴角,說道:「我有點困,到了叫我。」
他昨晚看了一夜書籍,方才又賞了雪景,此刻便忍不住睡意上涌。
池韶司應了聲「好」,抬手將隔在兩人之間的案幾推進了軟榻下面。緊接著,他將葉則攬進懷裡一抱而起,兩人就和衣躺到了榻上。
他側過身摟住葉則的腰肢,輕輕說道:「睡吧。」
葉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闔上了雙眼。
明尊峰頂端的察宛宮是天魔教第一任教主明尊在位時修建的,歷經了數次修繕擴建之後,它的華美壯麗早已今非昔比。
抵達察宛宮的時候,天色已將入暮。
葉則剛下馬車,就看到了霞光遍染的天空,那瑰麗的色彩極為動人心魄。
這一方景色世間無二,可也寂寥至極,讓人由心生出「高處不勝寒」之感。
思及池韶司已經看著這樣的日升月落度過了二十幾年,葉則心裡不由一疼。
池韶司等在一旁,並不開口催促。片刻後,葉則就與他並肩走進了察宛宮。
殿宇內處處可見身穿勁裝的教眾,看到池韶司,他們紛紛躬身行禮。
可以看出池韶司在天魔教內頗有威信,葉則所見到的教眾都是一副甘為池韶司拋頭顱、灑熱血的模樣。
池韶司回到天魔教後就開始忙碌起來,他不僅要處理積壓的教務,還要肅清叛黨。但就算是忙得腳不沾地,他也不會冷落了葉則。
葉則不是粘人的性格,池韶司有事要忙,他一個人也能自得其樂。
何況池韶司怕他無聊,還特意將通行察宛宮的令牌給了他,讓他可以隨處走動。
葉則對池韶司送來的奇珍異寶都不大感興趣,他經歷過那麼多遊戲世界,所見的稀世珍寶不計其數。
相較而言,他還是對察宛宮內的藏書閣更有興趣。
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練無情劍訣,走火入魔的後遺症也有所減輕,但這並不代表所有的隱患都已根除。所以他需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天魔教的藏書也許能為他打開一條新的思路。
這一日,葉則與池韶司正在察宛宮梅園內賞花。
入了十月,北地愈發地寒冷,明尊峰上楚梅映雪,恰是賞梅的好時節。
池韶司斟了一杯溫酒,遞給葉則,「雪梅煮酒,不嘗一下嗎?」
葉則笑道:「我一個佛門弟子,你還要我喝酒?」
池韶司忍俊不禁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阿則,你一點都不像佛門弟子,又何必把自己拘在佛門呢?若說是為了回報佛門對你的救命之恩、撫育之情,大可以換一種方式,為何偏偏要將自己賠進去?」
葉則眼睫微垂,淡淡笑道:「不說這個了。要不要來舞劍?」
池韶司從善如流道:「好。」
說著就要拔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