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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則:「……臭不要臉。」
厲寒朔脫口而出道:「口是心非。」
因為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一幕似曾相識的情景,厲寒朔的神色一時有些恍惚。
葉則卻是徹徹底底地怔住了,方才的兩句對話以及厲寒朔這種一旦開竅就超乎尋常的行動力,都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蕭遠和賀梓軒。
他想,也許自己能夠天真一回,祈盼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
察覺到懷中之人正在走神,厲寒朔喚道:「阿則?」
葉則回過神來,側過頭在他下巴上飛快地親了一下,而後扭過頭繼續摸索著邊疆風貌圖,「報酬給了,快點答疑。」
厲寒朔心肝一顫,簡直想把他狠狠地揉進骨血之中。
不過,這位少年將軍終究還是克制住了自己,說道:「你指的這個地方正是允州,跟允州接壤的分別是胡州、涼州和蒼州……」
兩人一問一答,時間不知不覺就流逝了。
當晚,葉則回到國子監的時候,梁景勝正坐在桌邊喝茶。
看到葉則,他登時一口茶噴了出來。
「噗咳咳……」梁景勝趕忙闔上了齋舍大門,上上下下認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瑞安親王,「阿則,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非常美味?」
他斟酌著用詞,半天才說出來這句話。
葉則面無表情:「天太暗,你看錯了。」
梁景勝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物,他怎麼可能質疑自己的專業水準?他正打算湊到葉則耳邊壓低聲音說話畢竟這種事不能隨意聲張,但沒想到葉則在他靠過來的時候直接往後退了一步。
葉則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耳垂上的齒痕,拉遠距離後便淡淡道:「有話直說。」
他坐到桌邊,精準無誤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啜飲起來。
梁景勝眯了眯眼睛,他覺得葉則臉上的表情有些窘迫,但細看之下,分明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你今天去了鎮國公府……和厲寒朔做什麼了?」
葉則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僵,險些被茶水嗆住。幸而他忍功高明,才沒有露出破綻,「沒什麼,就是去欣賞了一下他刻的東西。」
梁景勝「哦」了一聲,說:「一年沒見了,你們是該好好聚一下。」
葉則:「……」
洗漱過後,葉則就躺在床榻上開始計劃離開帝都的事宜。
他的身體依然很虛弱,離不開珍貴藥物的給養。不過這些年來,他一直有意識地減少補身丸藥中那些珍貴藥物的成分和比例,也從程先生那裡學習了如何製作自己常吃的丸藥。
相信至少在一年半載之內,他的身體應該不會出現問題。
等到適應了邊疆的苦寒,他的體質說不準會有極大的飛躍。
三天後,厲寒朔將要率軍離開帝都。他必須要延後幾天再出發,否則走不了多遠就會被逮回來。恰好軍隊輜重車輛不少,行軍速度不會太快,他也不會落後太多。
葉則臉上微微露出一個笑,此刻他不再去想所謂的任務。波瀾不驚地活了那麼多年,難得動心一回,上一次他錯過了賀梓軒,這一次他又怎麼捨得讓厲寒朔再痛苦傷心?
月落日升,一夜很快過去。
翌日,葉則下課後便逕自去了藥園。他在國子監呆了約莫九年,他的足跡在這九年的時光中踏遍了國子監的每一寸土地只除了女學所在之地。
因此,就算無人引導,他也能獨自一人走到藥園去。
如果說厲寒朔是程先生的得意門生,那麼葉則就是程先生最頭疼的病人。
推開竹屋的大門,葉則拱手作揖道:「學生見過程先生。」
程先生沒理會他,依然兀自沉浸在思緒中,口中喃喃自語。
葉則知道他是個藥痴,渾不在意地走到藥櫃前,拿出了程先生為自己調配好的幾瓶丸藥。他數了數,共有九瓶。
程先生眼也不抬地說:「那些丸藥夠你吃九個月了,你一下子拿那麼多作甚?」
葉則微微笑道:「學生想請程先生多制一些藥物帶在身邊,不知先生可否應允?」
程先生道:「拿來我瞧瞧。」
葉則走上前去,將幾張方子恭謹地呈遞給他過目。
程先生迅速地掃了一眼藥方,「你要離開帝都……去邊疆?」
葉則絲毫不驚訝他通過藥方就能猜測出來自己的目的,畢竟,藥方中不僅有治療水土不服的丸藥,還有專治瘴氣之毒的丸藥。
鄴朝地緣遼闊,邊疆地區地勢多變,氣候也是難以捉摸。涼州與蒼州相鄰之地,有大片充斥著瘴氣的深谷。每年五月、六月,瘴氣便會向外擴散,途徑瘴氣覆蓋區域的新客無不九死一生。
程先生緊皺著眉,冷冷地說:「我為你吊了那麼多年的命,耗費了無數珍奇藥材,你卻上趕著去送死?」
「就算我乖乖地呆在帝都,得不到江蘺草、天香蔻和人面蓮,我至多還能再活個五年光景。」葉則語氣淡淡地說:「比起毫無作為地死去,我更希望成為一顆流星,哪怕只有一瞬間的燦爛。」
程先生嗤笑道:「你這麼肯定自己能在邊疆熬過五年?說不定你還沒到那裡,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程先生的話很難聽,但不無道理。
葉則點點頭,「有備無患總是好的,還請先生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