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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他曾想過與池韶司一起並肩而行。可事到如今,這也只是妄念了。
春城――
江清秋端坐在茶樓雅間內,靜靜地品茗。與三年前相比,她的氣色好了許多,整個人都煥發著浴火重生之後的活力。
雅間大門被輕輕叩了三下,一個蒙著面紗的少女隨即推門而入。她先是對江清秋躬身行了一禮,才低眉順眼地說道:「回稟宮主,少主已經進了春城,大師姐率人前去迎接了。」
「嗯,」江清秋微微頷首,極力保持冷靜,卻難掩內心的激動,「命人將備好的飯菜呈上來罷。」
少女應了聲「是」,便退出了雅間。
江清秋等這一天已等了二十多年,再多等一會兒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此刻她卻覺得時間分外難捱,比之度日如年更甚。
她忍不住離開座位,開始在雅間內來回踱步。
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她想到了許多過往:昔日情郎拋妻棄女之後的艱難困苦,女兒江素瑤從小小的粉團長成傾城絕代佳人的點點滴滴,還有痛失愛女之後的煎熬怨恨……
最終,這一切都化為了對外孫失而復得的歡愉喜悅。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和水雲宮弟子們柔美的聲音,江清秋立刻頓住了腳步,凝望著門口的方向。
「恭迎少主。」
大門打開,一個身材挺拔頎長的青年走了進來。
江清秋看著他的眉眼,怔了半晌,忽然濕了眼眶,哽咽道:「你與你的娘親……長得真像。」
「……」葉則不知該說什麼,便道:「若是知道您為了她傷心至此,母親在天之靈也會過意不去的。」
江清秋點了點頭,拿絹帕抹去了眼角的淚痕,展顏道:「不知你喜歡吃什麼,便叫人隨意備了些飯菜。你一早就下山,想來是餓極了,先墊墊肚子。」
她拍了拍手,端著肴饌的水雲宮弟子們便魚貫而入,輕巧地將手裡的佳肴放在桌上,而後又動作齊整地退出了雅間。
兩人面對面座下,江清秋拿著筷箸殷勤地給葉則夾菜,神色溫柔慈愛,完全沒有傳言中水雲宮宮主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靜模樣。
「多吃點,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沒有這麼瘦。等回了水雲宮,我一定要好好給你補一補。」
葉則忍不住微笑起來,禮尚往來地夾了幾筷子菜到江清秋碗裡,「您別光顧著我,反倒把自己忘了。」
「好孩子,好孩子……」
江清秋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仿佛被他清冽柔和的嗓音撫慰了,眼中淚光瀅然,情不自禁傾身上前,伸手欲要撫上他的面容。
葉則克制住了後仰閃避的本能,任由江清秋摩挲著他的臉頰。
他心裡疑雲再起,江清秋對他的態度實在太過殷切和藹,根本不像是對徒弟的孩子。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對江素瑤視若己出,所以對他也愛屋及烏了。
江清秋很快收回了手,笑道:「我失態了……繼續用膳罷。」
葉則將心底的思緒暫時放到一邊,微笑著點了點頭。
水雲宮位於東湖,湖心有七座呈北斗七星狀分布的島嶼。其中,面積最大的玉衡島便是水雲宮主殿所在的位置。其餘六個島嶼用途不一,但其建築風格都及不上玉衡島恢弘大氣。
葉則扶著船欄,眺望著眼前的湖光山色,思緒漸漸飄遠,想到了陵陽城外無崖山上的湖泊。
《萬魔策》弊病良多,據說進入第十八層後若是三年不得突破,就會走火入魔。如今三年已過,也不知池韶司有沒有突破瓶頸?
亦或是……
葉則垂下眼眸,喉間無意識地溢出一聲輕輕嘆息,身後當即有人笑道:「少主這是近鄉情怯了嗎?怎麼忽然開始唉聲嘆氣了?」
他轉過身道:「江姑娘……」
江嵐不等葉則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這裡可不止我一個江姑娘,你喚我阿嵐就好啦。」
她的面容被薄紗半掩,但那一雙秋水盈然的眼眸卻已足夠美麗惑人,無愧武林第一美人之名。
葉則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說道:「我並非近鄉情怯,不過是思及故人,一時觸景傷情罷了。」
「故人?」江嵐挑了挑眉,眼眸幽深若一泓潭水,「少主所謂的故人,不知阿嵐認不認得?」
葉則垂眸看著她,神色依然平靜,「江湖上沒幾個人不知道他。」
「哼!」江嵐聞言冷笑一聲,說道:「少主莫要被奸人矇騙,忘了您與天魔教的深仇大恨才好。」
葉則淡淡答道:「自然不會忘記。」
說罷,就邁步離開了此處,獨留江嵐一人看著他的背影出神。
半晌後,她低語道:「但願你在知道池韶司走火入魔之後,也能如斯冷靜……」
南海佛門印溪僧人還俗一事很快就傳遍了江湖,畢竟他曾在九岳劍宗論劍大會上一戰成名,而三年前他的身世之謎水落石出後更是一時風頭無兩。
因此,葉則毫不意外會在茶樓說書人的口中,聽到自己從佛門僧人搖身一變成了水雲宮少主的事情。
讓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是,周遭的聽客們都是一副羨慕嫉妒恨的模樣,一個個都在感慨著昔日的佛門僧人真是艷福不淺。
說書人興致上來,右手摺扇「唰――」地一收,往左手掌心輕輕一敲,揚聲說道:「提到印溪僧人,就不得不說一下天魔教教主池韶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