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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盲之人總有特別的方法來「看」這個世界,與常人不同的只是他們「看」事物的角度而已。
突然,葉則聽到院落外傳來了久違的喧囂之聲。
那聲音他常常會在軍營裡面聽到,那是馬兒踏著鐵蹄的聲音,以及將士們的兵戈劃破空氣的聲音。
「嘭――」地一聲,緊閉的院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緊接著,葉則就聽到了厲寒朔那熟悉的聲音,「阿則!」
他回首微微一笑,「寒朔。」
游桑花落了幾片鮮艷的花瓣,悠悠然飛旋而下,點綴在了他的發間。
他看著厲寒朔的目光含著繾綣柔和的笑意,令人一瞧便失了神魂,恍若要醉倒在他的眸光中,再不復清醒。
厲寒朔心神俱顫,疾步走到葉則身前,長臂一伸一把將他攬抱在了懷中。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葉則回抱住厲寒朔,他的兩隻手腕依然被鐵鐐緊鎖著,一動就會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厲寒朔注意到了他的不便,鬆開了懷抱,緊皺著眉將他的雙手拿到眼前仔細查看。
「報――元帥,末將在房樑上找到了這把鑰匙!」
在厲寒朔走進院落之時,緊隨其後的還有尖刀營的數十位將士。
這些將士們早已練就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神功,他們業務熟練地無視了正摟抱在一起的厲寒朔和葉則,逕自開始搜查整個院落。
厲寒朔接過將士手中的鑰匙,試著去開葉則腕上的鐵鐐。
鑰匙孔依然還在,淳于瑞並沒有用鐵水將之澆鑄封死。
「咔嚓――」一聲,鐵鐐打開了。
厲寒朔將鐵鐐扔到一邊,而後細細察看起了葉則的手腕。他的手腕被鐵鐐磨得通紅破皮、淤青累累,這些傷痕在白皙如玉的肌膚上看起來顯得格外可怖。
葉則感覺到腕上一輕,隨後一隻溫暖的大手開始輕柔地按摩他腕上的淤痕。
他纖長的眉毛輕輕皺起,有些遲疑地問:「……寒朔,我怎麼覺得你的手觸感變了?」
厲寒朔動作一頓,試探似的說道:「可能是因為一段時間沒有碰你,所以我手上的繭子有什麼變化你也沒法及時了解。」
葉則竟然無言以對:「……」
他覺得厲寒朔身上有淡淡的違和感,此刻,他明明就在自己日思夜想的愛人懷中,可是他依然沒有安下心來。
――難道……他又要移情別戀了?可是他一想到厲寒朔,就覺得情絲纏綿,那種由內而發的歡愉之情是騙不了人的。
厲寒朔不知道懷中之人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牽過他的手,帶著他緩步離開了這個院落。
此次厲寒朔帶來的將士都是尖刀營的騎兵,腳程很快。
數十個將士下馬搜查整座宅邸,另有數十個則等候在外面看守馬匹,靜候指令。
疾光也等在外面,它有些焦躁地踢了踢腿,噴著響鼻,在原地踱來踱去。
葉則走上前一邊動作輕緩地撫摸著它的鬃毛,一邊側過頭問厲寒朔:「赤霄呢?」
厲寒朔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把它安葬了,你放心罷。」
良久,葉則低低「嗯」了一聲,情緒有些低落。
厲寒朔見不得他目露憂愁,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說道:「我會為你找來更好的馬兒。」
葉則微微一怔,他覺得厲寒朔輕撫他臉頰的時候,給他的感覺像是另一個人。
他壓下心底的疑惑,說道:「疾光好像有些不開心。」
厲寒朔答道:「大概是幾天沒有見到赤霄,所以想它了罷。」
葉則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將士們整裝待發。
厲寒朔翻身上馬,但反常的是,疾光竟然高高地抬起前蹄,嘶鳴一聲,險些將他甩了下去。
葉則急道:「你沒事罷?」
「無事。」
厲寒朔壓制住疾光,待它安靜下來後,他才伸手將葉則拉了上來。
葉則纖細的身體猶如嵌在了厲寒朔的懷中,他眼睫半垂,腦中卻思量著――動物的直覺總是出人意料地敏銳,為什麼疾光會突然拒絕厲寒朔接近它呢?
厲寒朔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到蒼瀾城的第三天,葉則心裡的疑團不斷擴大,他覺得厲寒朔非常不對勁――厲寒朔竟然變得正人君子起來了!
以往厲寒朔總是藉機揩油,臉皮之厚堪比城牆。
久而久之,葉則也習慣了時不時被他摸兩把、親一下。
現在厲寒朔這般正經自律,他反倒覺得若有所失。
――天知道當葉則察覺到自己心裡的想法時,他有多想一錘砸暈自己。
除此之外,葉則發現他與厲寒朔相處的時間大大減少了――厲寒朔似乎是在躲避他。
葉則暗自猜測,莫非他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無論如何,葉則是不打算坐以待斃了。他今晚一定要好好來個三堂會審,不能再讓厲寒朔矇混過關。
而且,他急需驗證自己心裡的猜想――這個「厲寒朔」,究竟是不是冒名頂替的傢伙?
厲寒朔回到寢屋的時候,夜已深了。
葉則正單手支著下巴端坐在桌邊,他微闔著眼眸,清艷的面容被金紅色的燭火染上了暖意。他冷清的眉目盡顯柔和,能讓百鍊鋼都化為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