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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雪神色依舊冷若冰霜,「劍客比試,難免受傷,何必大驚小怪?」
烏夜啼破開了葉則護身的真氣,滂沱大雨中,葉則身上淺黃的僧衣很快就濕透了。
浸滿了雨水的僧衣不復先前的飄逸,反倒頗為沉重累贅。僧衣上的血跡暈開,狼狽可怖。
葉則的鼻息略微急促,雨水傾盆而下,他幾乎有些睜不開眼。
這一場比試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兩人各出了數十劍,卻始終勝負難分。
池韶司持劍而立,頭頂灰濛濛的天空電閃雷鳴,淒寒風雨中,他就像是一把頂天立地的神兵利器!
他看著對面的年輕僧人,冷冷說道:「佛門中人,從來只用棍棒禪杖,不用刀劍。你的劍意究竟是什麼?你到底還要藏到什麼時候?」
烏夜啼微微震動,似是在喝問葉則。
如一道驚雷,瞬間炸開了他心中的牢籠!
無情劍訣自腦海中閃過,葉則握緊了劍柄,重新看向池韶司。
他的目光十分淡然,是一種漠視眾生的淡然,仿佛池韶司在他心裡根本無足輕重,就是隨處可見的一株小草。
――斷情思,絕慾念。
藏心劍錚鳴一聲,葉則說道:「你說的是,佛門不用刀劍,禪意強加於劍上,反倒有些不倫不類。」
池韶司心裡「咯噔――」一聲,葉則的眼神變了,但他不喜歡這種眼神,心裡湧上來的不僅僅是厭惡,更有深藏的惶恐。
葉則身形極快,如一片輕飄飄的飛羽,瞬間就到了池韶司近前寸許之地。
藏心劍寒意凜冽,劍勢迫人,如滔滔寒江翻湧而來。
池韶司提劍斜刺過去,烏夜啼與藏心劍迎面相擊,冷意隨著劍鋒蔓延直上,深入骨髓。
――寒徹人心,凍徹人骨。
葉則步法妙極,劍隨身走,一劍直斬對手。
池韶司迅速回撤,但藏心劍如影隨形,將他封鎖得滴水不漏。他就像是被包圍在重重山嶺中,孤立無援,只能獨自承受風霜寒雨。
藏心劍步步緊逼,劍鋒冷銳、劍勢逼人、劍意無情!
池韶司忽然低笑出聲:「怪不得你要藏著掖著,一個佛門弟子,心中竟沒有半分慈悲?不過,無情無欲倒也比沽名釣譽之輩更像個神佛。」
他護體的真氣早已被破開,身上玄色的勁裝被雨水浸濕,緊貼著皮膚。雨水將他身上的血水沖刷到地面上,眾人才驚覺原來他已經傷重至此!
驟雨漸歇,天上的烏雲也慢慢散開,露出了雨後湛藍明澈的天空。
高樓上,范千里望著擂台上似乎已經力竭的兩人,搖了搖頭嘆道:「動手罷。」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瞬間便有四個身穿九岳劍宗弟子服飾的年輕人躍上了擂台,一齊攻向了池韶司!
池韶司對此並不驚訝,他揮劍迎上這四人,身形陡快,眨眼便將他們都刺死了。
擂台下的眾人正在惶惑不安間,就聽到高樓上傳來一聲厲喝:「魔頭!還不速速受死?」
緊接著,一個悽厲的女聲喊道:「池韶司!今日我穆家堡定要留下你這條狗命來!」
池韶司冷笑一聲,他深深看了一眼葉則,而後身形疾退,瞬間就飛掠到了數丈之外。
顯然,他並不想要久留於此。
數十個身穿藏藍色勁裝的穆家堡弟子追了上去,他們手持千機弩,淬了劇毒的短箭不斷地射向池韶司,誓要將他置於死地!
擂台下的穆珩陽怔愣半晌,忽地回過神來,拔腳就要追上去。
上官雪拉住他,蹙眉問道:「你去做什麼?」
穆珩陽扭頭看著她,眼眶通紅,「自然是去殺了池韶司!天魔教害我父兄不淺,我作為穆家堡少堡主,自然是與他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上官雪被他扭曲的神色駭了一跳,正待要再說些什麼,眼角餘光卻瞥到了擂台上搖搖欲墜的葉則。
她不由道:「印溪他……」
穆珩陽隨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見狀急忙躍上擂台扶住葉則,「印溪!你怎麼樣了?」
話還未盡,他就覺得手上一陣刺骨疼痛,竟莫名其妙割破了皮肉、流出了鮮血。
上官雪也躍上了擂台,見此情景,忙對他說:「你把他放平,先不要碰他。他現下劍意正熾,周身劍氣勃發,就算沒有意識也能傷人。」
穆珩陽一愣,「劍氣?可他是人,不是……」
他忽然住了口,想起了葉則無悲無喜、無情無欲的雙眼。以往只覺得對方的眼睛平和寧靜,現在想來卻有一些難言的可怕!
穆珩陽看著平躺在擂台上的葉則,他嘴角帶著一縷血絲,面色蒼白,但依然平和淡漠、寶相莊嚴。
過了好一會兒,上官雪才伸手探了探葉則的脈搏,驚訝道:「他走火入魔了。」
南海佛門的絕學《浮圖寶鑑》一貫循序漸進,注重心境問題,因此佛門弟子鮮少會走火入魔――也難怪上官雪和穆珩陽會如此驚異了。
穆珩陽扶起陷入昏迷的葉則,走了一步,卻聽到劍鋒劃著名地面的刺耳聲音。
他側目望去,突然發現葉則手中竟然依舊緊握著藏心劍,半分也沒有鬆開。
穆珩陽與上官雪不由面面相覷,一時都有些啞然。
葉則腦海中嗡嗡作響,一時是無情劍訣,一時又是《浮圖寶鑑》,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