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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韶司察覺到他已有了鬆口的跡象,便笑道:「我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阿則若是不信,只管看我日後的作為。」
葉則微微頷首:「好,那明日還要請你為我好好易容一番。」
如果他直接穿著南海佛門弟子的服飾進了名滿天下的倚春樓,不消幾日,道真住持定然要派人殺過來瞧一瞧究竟是誰墮了南海佛門的名聲。
池韶司忍俊不禁道:「我的易容術可不會教人輕易看穿,你只管放心罷。」
葉則正要開口道謝,又聽他說道:「你不必對我言謝,若非要謝我,不如留下來陪我多下幾局棋。」
池韶司的心思昭然若揭,葉則卻不吃這一套。
他抽回被池韶司握住的手,向著門口走去,平淡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早點歇息罷。」
葉則闔上房門的時候,池韶司眼也不眨地看著他笑道:「也罷,來日方長。」
如斯胸有成竹,仿佛已經肯定葉則不會拒絕他的愛慕之意。
門縫間隙合攏後,葉則轉身邁步離開,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了幾分。
窗外的霞光傾瀉進來,銅鏡中映出一張清艷的容顏。
鏡中人眉似遠山、眼若桃瓣,三千青絲垂肩而落。
池韶司的手指穿插・在葉則如瀑的發間,微微俯身,看向了銅鏡裡面的人影。
他心中喟嘆一聲,問道:「……阿則,你願不願意還俗?」
葉則一怔,立刻回道:「不願。」
池韶司並不氣餒,只微微笑道:「我覺得你現在比以前更好看了。」
葉則語氣平靜:「紅顏白骨,皆是虛妄。」
池韶司將手中的木梳放在梳妝檯上,拿起一頂白玉冠,將攏在手中的三千青絲收進冠中。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幾乎有些笨拙。
葉則不由道:「又不是真的頭髮……」
池韶司道:「可我怕你會疼。」
他鬆開手,滿意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成果,臉上不禁流露出些許笑意。
但一想到葉則一走出去就會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池韶司又皺起了眉。
葉則伸手扶了扶白玉冠,問道:「這樣就好了嗎?」
池韶司道:「你轉過來,我看看還有哪裡要易容一下。」
葉則依言轉過身去,仰臉望著他。
那一雙清冷無波的桃花眼看得池韶司心神俱醉,心頭登時有了一股俯身吻下去的衝動。
他沉默半晌,艱難地開口:「你……你閉上眼睛。」
葉則心中一哂,乖乖地閉上眼睛。
池韶司右手撫上葉則的面頰,拇指輕輕在那絲滑的肌膚上摩挲了幾下。他微微俯身,溫熱的呼吸噴薄在葉則面上。
習武之人五感敏銳,葉則又怎會感覺不到他的靠近呢?
葉則微微偏了下頭,就聽到池韶司說:「別動,我還沒看完呢。你也不想身份暴露,墮了南海佛門的名聲罷?」
葉則:「……」
――易容歸易容,可以不要吃豆腐嗎?
看了半晌,池韶司還是沒有捨得往葉則臉上塗些奇奇怪怪的易容藥水。
不知是什麼心理作祟,他一點都不希望葉則頂著一張陌生的臉孔與自己走在一起。
池韶司直起身說道:「就這樣罷。反正你先前一直戴著斗笠,也沒人看見你是什麼模樣。」
葉則點了點頭,從凳子上站起身來。
他這一身行頭都是池韶司置辦的,錦衣華服替代了淺黃僧衣,玉帶烏靴取代了布帶僧鞋。
眨眼間,就從一個不問世事的和尚變成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公子。
池韶司的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他覺得自己好似曾在哪裡見過這一幕。
直到葉則喚了他一聲,他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來。
葉則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施主方才是想到了什麼?」
池韶司微微笑了一下,「阿則,佛門弟子苦修數十年,只為求一個來世。你也是這樣嗎?」不等葉則回答,他又說道:「人世間若真的存在輪迴之說,我大概在前世就認識你了。」
葉則看他一眼,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說道:「貧僧在佛前苦修,不為來世,只為今生。」
池韶司跟上他,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房門。
門外,久候多時的花如練在看見葉則的一剎那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難以置信道:「印、印溪?」
葉則宣了一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正是貧僧。」
池韶司戲謔道:「阿則,你的自稱可要改一下。不然到了倚春樓,豈不是不打自招?」
葉則:「……我知道了。」
天上烏金西墜,煙霞靄靄,倚春樓內象板輕敲、艷曲低謳。
四個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哥兒走了進來,為首之人面貌俊朗,腰佩一把鑲著寶石的長劍。
奉茶的婢女眼尖地認出他是凰山城的少城主,立刻去請出了倚春樓的老闆娘。
很快,一個風韻猶存的女子翩躚而至。
她的妝容並不濃艷,淺淡宜人,笑起來眼波流轉,就連眼角的細紋都顯得風情萬種。
「莫公子今兒是來看玲瓏姑娘的嗎?」
莫蒼海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地瞥了女扮男裝的花如練一眼,說道:「我今日只是帶幾位慕名而來的朋友來看看倚春樓,老闆娘務必好好招待他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