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頁
怕驚醒桑離,寂珩玉緩慢把手臂自她頸下抽離而出,起身隨意捲起搭在屏風上的外衫披蓋肩頭,慢步走了出去。
月影細碎。
一道幽墨色的身影隱在溶溶月色當中,頗為不起眼。
他正在修剪著院落中的花枝,之後又去給每家每戶的花圃澆水,還餵了雞鴨牛羊,最後把采來的藥材分給有需要的人家,步伐一刻不停。
看似忙碌,其實做的都是瑣事。
寂珩玉一直跟在後面寂寂看著。
之後他又折返回小院,手上拿著一條枝丫。
正欲種下,寂珩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寂尋身後。
地面照出兩道影子。
高的影子籠住了矮的那個。
寂尋動作一滯,沒有回頭,抿著薄唇繼續栽下了那棵嫩綠色的枝丫。
「寂尋。」
寂珩玉出聲,嗓音情緒涼薄,平平兩個音,如投落進暗淵中的青石,連絲毫波紋都沒有浮動,便迅速消影無蹤。
枝丫已種好,寂尋這才起身,拱手行禮。
寂珩玉審視著他。
片刻開口:「我不是讓你留在歸墟?為何還要過來。」
寂尋低著頭:「我做出一些允諾,便趁著得空送來。」
靈族一年前就給了寂尋的入門密文,方便他自由進出。
他不常出現,每次都是來無影去無蹤,偶爾會被族人或者貪玩不回家的小孩子們抓到,一來二去後,寂尋便改了過來的時間。
他不對寂珩玉說巧合還是故意,這番說辭倒也算是天衣無縫。
寂珩玉涼涼垂眸,那朵枝丫幼嫩,葉芽輕擺,看著好不可憐。
「這是什麼?」
寂尋頓了下,如實道:「桑樹苗。」他說,「自桑山尋來的。」
桑山是南海邊緣的一座小山島,上面開滿桑樹,故而稱為「桑山」。只是那小山靈氣平平,山中靈澤除了能養活得了桑樹,什麼也養活不了了。
他不遠萬里,竟只是為了折一株幼苗。
寂珩玉好笑,又在心底不屑。
「下月初,我將與桑離大婚。」
寂尋身形明顯一僵,原本就沉斂的氣息在此刻接近消散。
他心口絞痛,近乎維持不住體面,卻仍一言不發低垂著頭,任憑痛楚在無人瞧見的眼底潰散。
寂珩玉眉骨間籠著陰暗。
他向來高高在上又殘忍不堪,僅有的一點柔情也給了桑離,即便是面對著用血肉所凝而出的另一個自己,也沒有絲毫的心軟。
他從容的,冷靜地打破寂尋那從未宣之於口的幻想,「大婚後,我會收回心臟。」寂珩玉告訴他,聲線冷淡,「你放心,在這七年間,我為你做出了更好的容器,那時候……」
寂珩玉食指輕輕點了點他的心臟,「你會徹底忘記纏絲蠱給你帶來的一切。」
寂尋渾身一顫,緩緩抬眉看向寂珩玉。
四目對視,凶欲於二人間蔓延,寂珩玉眸光平平,似乎是在等著他做什麼。事實上這一刻寂尋完全難以壓制自己,暴戾在血液里流竄,纏絲蠱猶如迷茫死死攪著那顆心,情緒所控,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殺了他。
沉默尤為漫長。
良久,寂尋平靜斂眉,繼而低腰折頸:「是。」
寂珩玉轉身離去。
寂尋目送他背影遠離,再過一會兒,胸口重重跳了下。
隔著那扇他親手製作而成的窗,他看向看到兩人溫存,即便是熟睡中,少女也滿是依賴地翻身滾進他的懷間。
寂尋表情淡薄。
他慣來聽話。
冷靜,少言,善於壓抑,不似寂無那般衝動莽夫,所以大多時候,他都是沉默的,不被注意的。
可是寂珩玉似乎忘記了。
他為「煞」,是天地間日積月累才形成的「煞魄」,他善於隱藏,習慣躲避在極深的角落裡,直至最後一刻才會給敵人致命一擊。
忍耐,是他最為得心應手的優點。
寂尋轉身,一步一步走進夜色深處。
——他會等。
**
僅用一月籌備婚禮要倉促許多,索性靈族人手充足,一項一項分配下去,時間倒也得空。
嫁衣由靈族中最好的幾名織娘所繡,用的都是寂珩玉自水天雲那頭尋來的罕見料子。聽聞是用萬年形成的鮫珠打磨成粉,再混入碎月紗,還要歷經幾百年的編織,才能形成小小一塊薄料。
織娘們傳得玄乎,她也沒能瞧上一眼嫁衣,自然不知所言真假。
桑離作為新嫁娘不需要做什麼,在這緊要關頭也不好擅自走出朝凰樹。
閒得無聊她就四處亂逛,或者去找靈族小孩打發消遣。
等萬事周全後,便到了寄請帖的時候。
桑離要好的朋友都在歸墟,最要好的就屬司荼,可是考慮到兩人之間的身份,自然不能明目張胆地邀請,思來想去,桑離寫了一封書信,告知司荼自己將要與寂珩玉成婚的消息。
她還想給月竹清和厲寧西,還有岐師兄寄上一封,得到寂珩玉允許後,她將寫好的四封信件封在信封里,交給了寂珩玉。
他也在挑燈寫東西。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