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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的嗓音冽如冬泉,又蘊著她從未聽過的孤冷。
剎那驚愣,不由自主看過去。
寂珩玉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未從她身上離開過。
他有一雙好看的眉眼,好看到像是被上天精心描摹出來的,然而藏了太多心思,那些心思晦澀陰暗,難見天光,霧氣般籠著他的瞳孔。
即便深深望著一個人,也像是隔著銀河之距。
桑離張了張嘴,最終叫了出來——
「子珩。」不情不願,似是保守脅迫般。
「桑桑。」他從容,平和,坦蕩,如之所言,這只是一個名諱,一個代號。
然而當寂珩玉用那獨特的嗓音輕喚「桑桑」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內心仍是卷出一絲微妙的情愫,讓她不自然地僵硬半瞬。
「那君上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任務交代嗎?」
寂珩玉日理萬機,他大老遠過來,總不能就是單純地讓她改口吧?
寂珩玉拿出個袋子:「先前閒著無聊,順手剿滅了周圍妖魔。這裡有百顆妖丹,正好給你交作任務,這樣一來你便能隨我回歸墟,接受伏魔宮的入門禮了。」
桑離的表情沉了沉。
寂珩玉不急不慌地繼續說:「若是你不願意,那就是我隨你回花山城,監督你完成任務,再去小重山,調查那位……」寂珩玉實在記不住名字,「什麼夫人。」
提及崔婉凝時,那個語氣可見敷衍。
她黯淡地眼神一下亮了起來,「二!我選其二,不過君上你為何要跟著我?」
寂珩玉說:「那位什麼夫人關係著厭驚樓,事出怪異,以防厭驚樓做出對上重天不利的事,自是要親自偵查。」
寂珩玉並不意外她的選擇,但還是把裝有妖丹的袋子丟過去:「留著還是賣了,隨你。」
桑離捧著那滿滿當當一袋妖丹,心思複雜:「無功不受祿,君……子珩你還是拿回去吧。」
那麼大一袋子妖丹,不管是自用還是賣了都是一筆不小的收穫。
眼饞歸眼饞,可是老話說得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一個小弟子,又沒東西去還。
桑離乖巧地把袋子重新放回到寂珩玉手上。
他耷拉著眼睫,神色未變絲毫,卻隱約滲著一片冰冷。
桑離看得心驚,「不、不然等我正式入門,給我加點俸祿?」
寂珩玉斜她一眼:「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
桑離:「叫什麼?」
寂珩玉:「叫走後門。」
桑離一噎:「那你剛才還……」
寂珩玉收起袋子:「送你東西是我個人行為;給你加俸祿是利用公職謀私,不可一概而論。」
「……」
行。
算他會說。
見桑離被他一句話堵得臉紅脖子粗,寂珩玉的臉色總算好看不少。
他隨手把那袋子妖丹捏碎成粉末,化作細塵揚於空中,看得桑離一陣心口絞痛:「君上,你這是浪費。」
男人滿不在乎:「對我來說只是無用之物,你若不要,自是丟了。」
他踱步走去,見桑離還一臉心痛地對著滿地塵沙出神,挑眉催促:「還不快走?」
桑離蔫答答地緩步跟來。
她垂頭喪氣的樣子活像是一朵大雨泡過的棉花,身體又軟,步伐又重。
寂珩玉眼底總算染了笑,攤開手掌,一個一模一樣的袋子出現在他的掌心,「最後問你一次,要還是不要?」
桑離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
她也不再矯情,無比鄭重地雙手接過袋子,朝寂珩玉一鞠躬:「多謝君上,等我把它賣掉換錢,請你吃飯。」
頭頂傳來男人的低笑,他搖著扇子,一步一步走遠。
桑離急忙追過去,因為得了東西,步伐也變得不老實,蹦蹦跳跳的,背影隱約像那田野間撒野的狐狸。
鳳凰塢雖已荒廢,風景卻甚美。
漫天梧桐木灼灼盛放,仿若那生長在天雲之下的麥田。
她穿梭其中,翠青色的身影驚掠在這梧桐樹影之中。
寂珩玉停下身姿,忽然不動了。
遠在歸墟的寂尋感受到心臟傳來一陣刺痛。
不明顯,但十分尖銳,下一瞬便是難以言喻的酸脹與壓抑感,那股壓抑充斥心海,忍不住想要把這股難受嘔出去。
伏案辦公的寂尋無法控制,手肘用力,竟生生壓碎了那張用鳳凰木製成的案桌。
捲軸夾雜著木屑散了滿地。
他指尖的毛筆還來得及放下,墨水順著拇指滑落,在銀白的袖袍下暈染開大片的污痕。
他攥著胸前衣襟,茫然未覺地顫了下睫。
[不、不表心意了?]
寂無有所覺察,收起先前的玩味,語調聽出幾分緊張。
寂珩玉擺了擺頭,「不了。」
[為何?]
寂珩玉不語,瞥見祥雲遍布,一隻天上鳳乘雲而來,優雅停留在一棵梧桐木上,汲取著上面新鮮的露珠。
他深深凝視那只鳳凰許久,眼神一點點變得清明:「栽下梧桐樹,自有鳳凰來。」
[啊??啊??]
「你不懂。」寂珩玉留下高深莫測的三個字,收起摺扇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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